聽著皇帝不再自稱“朕”,還將這些隱秘的過往說出來,林儒海的目光中不由浮起了兩分動容。

皇帝目光放空,不知看向了何處,繼續道:“可我年幼倔強,一旦身體恢複,就又會跑出去。在第四次被抓回來後,我的生母當著我的麵,打死了和我最好要的一個小太監。”他苦笑道:“我當時不理解,可我生母一遍遍告訴我,過目不忘不是什麼能幫到我的本事,而是一把能捅死我的刀,若是我不管不顧將這事暴露出去,引起了別人注意,就會有人要來害我。相反,隻要我能一輩子做個隻知道吃喝玩樂,遊戲度日的紈絝皇子,就能一世富貴安穩。那個時候年紀小,母親跪在我腳邊苦苦哀求,我又怎能棄之不顧?索性便不再向學,隻一心做個生母眼中、外人眼中的紈絝皇子,受盡他人的奚落與挖苦,父皇對我亦更加厭惡,就連纏綿病榻時,都不願多見我一麵。”

“時間長了,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隻是個紈絝,不堪造就,隻要會吃喝玩樂便好。可世事難測,兄長們爭了一輩子的皇位,竟然會落到我的手裏。”

“我登基時尚且年幼,又無人教導,這朝政便漸漸落到了宰相手裏,可章宰相的為人,想必先生也清楚。我雖紈絝,但既然坐上了皇位,便要對這江山社稷負起責任,便要對大齊諸位先賢負起責任。草木卑微,猶不忍見其遭人踐踏,更何況是這朱家祖祖輩輩打下來的江山?若是落到章宰相那小人手中,我就算下了黃泉,也難以麵對大齊列祖列宗。縱觀這大齊,惟有林大儒德高望重,能與章宰相抗衡。”說著,皇帝朝著林儒海深深一揖,“還請大儒幫我!”

林儒海躲避不及,生生受了陛下這一禮,他不禁抬起手,拖住陛下雙臂,對上那少年皇帝清澈雙眼中的懇求和隱隱淚光,林儒海也不禁心中動容,目光微紅道:“陛下快請起。”

皇帝倔強道:“先生不肯幫我,我就不起!”

林儒海歎了口氣,道:“君以國士待我,我亦當以國士報之。老朽行將就木,能得陛下如此信賴與看重,實乃我此生大幸。承蒙陛下不棄,老朽願接掌右宰相一職,為陛下掃除奸佞。隻要老朽一日活著,便輔佐陛下一日!”

聽著林儒海斬釘截鐵的聲音,皇帝陛下感動得雙目含淚,君臣二人都朝著對方深深一揖,又商議了片刻後,林儒海才告辭離開。皇帝陛下極為看中這位大儒,見對方要走,還送到了禦書房門口。

這邊是先帝在時,林儒海也從未受過如此禮遇,見皇帝陛下這般禮賢下士,他心中也更加動容,發誓就算拚著這把老骨頭不要了,也要盡心為陛下效力!

等到林儒海走遠,禦書房的大門也關上了。姚燕燕才紅著眼睛從屏風後頭出來。

見到愛妃哭了,皇帝陛下嚇了一跳,連忙問她怎麼了。

姚燕燕擦了擦眼淚,心疼又難過道:“陛下,臣妾沒想到你小時候竟過得那般苦。”

皇帝陛下眉頭一皺,不悅道:“胡說,朕小時候過得可好了,誰跟你說朕小時候日子過得苦?”

姚燕燕傷心道:“你剛才說的啊,陛下,我才知道你小時候那麼慘,你應該早點跟臣妾說的,我來疼你啊!”

皇帝陛下聽了“我來疼你”這話,耳根悄悄紅了下,他攬住愛妃細腰,安慰道:“愛妃莫哭,剛才那些假的!都是朕騙他的!”

“什麼?”姚燕燕愣了下。

皇帝陛下道:“一心先生不是說林大儒麵硬心軟嗎?朕就編了些東西騙他,嘿嘿,沒想到這麼管用!”

姚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