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狄傾的嘲諷,馮易卻不以為意,他坐在馬上道:“天下分裂為陳齊吳三大國之前,也曾屬於一個統一的王朝,吳國的土地,原本也不是屬於吳皇。改朝換古來有之,隻要君主賢明,任賢唯能,這天下之主姓甚名誰並不重要。況且,身為保家衛國的將士,我要效忠的,本就該是寬厚仁德、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的明君,而不是先吳皇和狄刈那樣庸碌暴虐的昏君!”

聽馮易毫無尊重地直呼先陳皇的名諱,狄傾紅了眼,怒氣上湧,恨聲道:“願等你下了陰曹地府,見了你馮家列祖列宗,不會後悔今日說出的這番話。”

馮易哈哈大笑,“我會否後悔不牢你費心,念在你為拖延時間費了不少口舌的份上,好心告知你,蘭將軍已帶兵從另一條路包抄過去,想必此刻,已經捉住你那十皇子了。”

十皇子也就是狄傾剛剛送走的那位。

聞言,狄傾徹底失去了理智……

狄傾帶著拖延時間阻攔追兵的兵馬雖有上萬,但怎麼敵得過齊軍的數萬兵馬兼火器火炮?

在身邊最後一個親兵也陣亡後,身中數箭的狄傾,在那比血還豔麗的滿天紅霞下,力竭地半跪於地。

他滿身血汙,鎧甲殘破,頭盔丟失,鬢發散亂。彌留之際,他的記憶從送走小皇子的那一段,一直往後退,最終停留在一個畫麵上。

年少的他跟著那時候的陳皇,爬到高峰之上,並肩俯視渺小又浩大的千裏河山,陳皇信誓旦旦地告訴他,要帶著他一起馳騁寰宇、一統天下……

“陛下……”喃喃吐出這兩個字後,狄傾終是不甘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

“元帥,狄傾寧死不肯投降,戰至力竭方亡。”聽到馮易的回稟後,封元有些悵然地歎了口氣。畢竟是自己的師侄,封元憑著那麼一點點情分,命人好好收斂狄傾的遺體,火化後下葬。

吩咐完,他見馮易一身的傷,還筆直立在那裏,忙讓人下去休息療傷。

馮易走後,他擬了一封信函,讓人快馬加鞭,將捷報送至齊國京城。

因著有信號煙花在,捷報一層層傳入京城時,不過才用了幾天,但封元的密信送入京城,卻花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彼時,京城已經到了大雪紛飛的臘月。

皇帝陛下坐在永安宮裏,和姚燕燕一起圍著小火爐吃茶用點心,屋子裏留的宮人向來不多,也就高公公、青壺等幾個心腹。

朱其羽將封先生送來的信讀給姚燕燕聽,讀完後忍不住感歎了一句,道:“可惜了,狄傾若是朕的人,那就好了。”憑那般人品才華,他絕對會重用此人。

姚燕燕坐在他身邊泡好茶,給他遞了一杯,道:“陛下想得倒美,那狄傾是陳國宗室之人,心底不知有多怨恨咱們齊國,又怎會為陛下所用?”

皇帝陛下也知道,隻是他習慣了搜羅人才,還習慣了撬陳國牆角,每每看見一個陳國的人才,就恨不得他是自己的。

他道:“狄傾這一死,算是滅了陳國大半氣數。”幸好齊國是趁著陳國這幾年內鬥頻繁的時候發兵,若是再等個幾年,等狄傾或是那位新皇實力壯大了,陳國就沒這麼好對付了。

姚燕燕點頭道:“陳國與咱們大齊的恩怨頗多,咱們就得趁他病要他命,否則過些年,吃虧的還是咱們。”她這話說完,就見陛下的目光在那信件的最後一行上定住了,不由問道:“那最後一行寫了甚?”

朱其羽的興奮在看到最後一行字時冷卻了下去,他麵無表情道:“沒甚,封先生跟朕要糧草呢!”

姚燕燕:……

噗,這在陛下眼裏,不就是要錢麼?糧庫內糧草不夠用了,可不得拿錢去買?

她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陛下,隻好拍拍他的肩膀道:“陛下別難過,你才三十歲,日子還長著呢,銀錢會有的,摘星樓也會有的。”

卻沒想到這安慰起了反效果,皇帝陛下雖然矜持地坐在那裏沒動,那臉色明顯是急了,“哪裏三十?朕才剛滿二十九!明年臘八過了才滿三十!”

姚燕燕:……

有一個比自己還在意年齡的丈夫怎麼辦?能怎麼辦?隻能順毛摸唄!

姚燕燕立刻撫了撫陛下的肩背,哄道:“對對,是臣妾說錯了,咱們陛下才二十九呢!陛下年輕著呢!還是個小郎君呢!”

聽到“小郎君”這三個字,陛下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了。

姚燕燕又好笑又有些苦惱,哎,宮裏的人會奉承陛下,宮外可不一定,看來日後和陛下一起去民間玩,得幫陛下打扮得嫩一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