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跟裴綠一樣,顯然也並不以為姚燕燕已經將他們給忘了,這時便含著幾分歎息道:“多年未見,你……這些年過得可好?”

姚燕燕多會察言觀色啊,隻從陸嘉的神情和語氣,就知道這男人還惦記著自己,看著麵前這兩人,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眼下的情形,可以簡單地用一句話概括:當年,暗戀姚燕燕的鄰居陸嘉,在姚燕燕離開柳州後和表妹裴綠成婚,十幾年後,跟隨丈夫升到京中的裴綠一身珠光寶氣地跑到姚燕燕這位昔年情敵麵前炫耀。

姚燕燕看了眼表情難看的裴綠,再看看似乎有很多話想跟她說的陸嘉,心情在複雜過後,又變得有些微妙起來,怎麼說呢,當年為了徹底脫離姚家,姚燕燕無所不用其極,同時對不少家境優渥的男人表現出了好感,比如笑一下送些點心什麼的。這個陸嘉,就是眾多備胎中的一個。

偏偏這陸嘉跟其他男人一樣,都覺得自己跟姚燕燕是兩情相悅的,並且為當年姚燕燕被選為秀女一事耿耿於懷。

陸嘉似乎忘了站在他身邊的夫人,對著姚燕燕道:“你……是被放出宮了?不知嫁與了何人?”說著便看了看姚燕燕身上的穿著,那眼神裏透著股令姚燕燕起雞皮疙瘩的憐惜,顯然是和裴綠想到一處去了,都覺得她日子過得不好。

姚燕燕道:“二位真不愧是夫妻,這般心意相通。”

見二人不明所以,似乎沒明白她的話,姚燕燕頓時想翻個白眼。不過她現如今是一國之母了,還需得端莊優雅些,於是姚燕燕就想禮貌地告辭了。未料她還沒開口,陸嘉便道:“可否移步,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姚燕燕:……

見陸嘉麵上有懇求之意,姚燕燕想起來小時候她被關祠堂時,陸嘉偷偷給她送過吃的,便在裴綠幾乎要咬死她的目光裏點了點頭,走到外邊大街邊站著,道:“就在這兒說罷!”

陸嘉原本有許多話說,這會兒卻又不如該說什麼了,隻道:“多年未見,你脾氣好了許多。”

姚燕燕心想:那可不,要換做年少那會兒,本宮這會兒已經白眼一翻,不留情麵地走了。

陸嘉看著姚燕燕這仿佛十幾年未變的容顏,心中悸動,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忍不住道:“當年你若不是被選為秀女,我們這會兒已經……”

這得多大臉,有妻有子了還好意思說這些話。姚燕燕很想一腳踹翻他,但這是在大街上,影響實在不好,於是打斷道:“我的一雙兒女還在等著,先告辭了。”話畢,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醉香閣。

無視掉拿眼睛瞪她的裴綠,姚燕燕對著周周招招手,然後牽著奔過來的周周,往樓上走去。

裴綠見狀有些驚訝,下一刻就看見醉香閣的老板娘親自出來,恭敬地將姚燕燕往樓上引,登時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誰不知道這醉香閣背景強硬,誰不知道那樓上的包廂隻有京中的高門大戶才有資格進入,姚燕燕何德何能,怎麼可能得到這番禮遇?

直到這會兒,她才聽見周圍傳來的議論聲。

“方才那位被蘭老板引上樓的是哪位夫人?瞧著當真富貴極了。”

“可不是嗎,她頭上那支珠釵,手上戴著的鐲子,壓著袍角的玉佩……乍一看不顯眼,其實都是價值不菲的東西,隨便拿一樣出來,就能買下這東市的一間大鋪麵。”

“那珠釵上的珠子,可是紫金色的,貴重得很,我隻在我姥姥的嫁妝頭麵裏見過。”

裴綠看著這些說話的人,有幾個她認識,都是他丈夫同僚的家眷,此時她才發現,原來不是姚燕燕衣著寒酸,是她自己不識貨,認不出來。

想到這裏,裴綠這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

但這都跟姚燕燕無關了,她牽著周周的手走上二樓的包廂,進去一看,就見窗下小榻上有個人,對方正襟危坐,俊美的容顏上一片冷意,他還不悅地瞥了周周一眼,心道這孩子太沒眼色了,燕燕被登徒子纏住也不過去幫忙。

周周不明所以,無辜地仰頭看她娘。

姚燕燕讓蘭夢詩把周周帶去別的包廂,便走進去,瞬間將包廂門關上。

她對陛下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方才都看見了?”

朱其羽來了有一會兒了,一來就發現有個胡子拉碴的老男人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姚燕燕,氣了半晌,還是沒有上前,而是默默到樓上包廂裏來了。

姚燕燕見他不說話,俯身正對著他的臉道:“吃醋了?”

皇帝陛下撇開臉不看她,“一個六品小官,值得朕吃醋?”

姚燕燕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連人家家底都查清了還說沒吃醋?

見陛下那側臉對著她,她一下抱住用力嘬了一口。

皇帝陛下愣了一下,紅著臉道:“朕……朕不是要這個。”

姚燕燕抱住他哄道:“好好好,我知道陛下不是要這個,是臣妾情難自已。”

皇帝陛下嘴角微微翹了翹,明顯是高興了。夫妻倆正膩歪,門外傳來侍從的稟報聲,說是前線來信了。

皇帝陛下拆開一看,信是封元寫的,說狄慳已自盡身亡,他留了軍隊駐守在陳國各州府,現正帶著數千兵馬班師回朝。

看到這封信,夫妻倆都有些回不過神來。雖然早就預料到,但真等看到陳國亡國,還是有一種做夢般的感覺。

前世他們躲在宮中,生怕陳國打進京來,終日惶惶不安,沒想到他們沒死在陳軍手裏,卻死在一群匪軍刀下。

這一世,他們本想求個富貴平安,卻一步步走到現在,滅了陳國,一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