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鈺是從小陪著她和算盤讀書習武的玩伴兼侍衛,自然是要帶著的。

朱留鳶走在前麵,原鈺落後半步走在她後邊,聽他這麼問,她偷偷往後瞥了他一眼,才道:“我不喜歡他,不想嫁給他,自然要逃。”

原鈺忍了忍,沒忍住,道:“我……撫遠侯世子身份高貴,又文武雙全。”頓了頓,他又道:“京中還有那麼多青年才俊,這其中難道就沒有你中意的?”

朱留鳶又偷偷瞥他一眼,見他目光落在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麼,才道:“京中那些世家子弟青年才俊,哪一個我沒有見過?皮相好的太文弱,武功好的太粗魯,皮相武功都屬一流的,才學卻不好……至於那個撫遠侯世子,我聽說他三歲時便意外失蹤,直到這兩年才尋回來,這麼多年流落在外頭,肯定過得不好,說不準還做過街頭乞丐,說不定呆頭呆腦的,就算文武雙全,又能好到哪裏去?京裏最不缺的就是文武雙全的人才。我堂堂公主,金枝玉葉,能娶我的人,必定是身份高貴、文武雙全又容顏俊美的。區區一個撫遠侯世子,本公主才不放在眼裏。”

聽她這麼說,自認呆頭呆腦又曾流落街頭還當過小乞丐的原鈺目光黯淡了些。

朱留鳶卻沒有發現,她不敢看他,拿著話本的手指抓緊了些,仿若無意道:“不過……若是我心儀之人,那就算他身份低微,也無所謂。”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一間客棧門前。

已經傍晚時分,這客棧大堂內坐了不少人,原鈺想帶著朱留鳶到樓上去用飯,朱留鳶卻不肯,她以前倒是出過宮,隻不過都被侍衛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好不容易親自到外麵吃頓飯,還覺得坐在大堂新鮮得不得了。

原鈺於是隻能在大堂中找了個稍顯清淨的地方,他掏出帕子將桌子和凳子擦拭過一遍,才請朱留鳶坐下,而小二送上來的飯菜,他也是一一嚐過一遍,確認過對身體無害才允許她食用。

朱留鳶見他對待她比在宮裏時還小心恭謹,心裏又不高興了。

這客棧的飯食自然跟宮裏的沒法比,朱留鳶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這時候客棧裏忽然傳來一道清澈的少年聲音,她扭頭看去,就見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年正站在一條凳子上,拎著筷子和木碗敲擊兩下,大聲對客棧內諸人道:“賣龍褲衩咯,龍褲衩,這可是皇帝穿過的!買回去供起來,以後天天行大運,保準您兩年賺大錢,三年娶美婦……”

眾人哄笑,有人說道:“既然這般好,你怎的不自己留著?”

那少年便笑了,“您有所不知,這大運氣可不是人人都受得起的,小人出身卑微,有了大運也受不住啊!要不大爺您就將這龍褲衩買回去,一看您就是大富大貴的命啊!”

那客人被哄得高興,也是真有錢,還真花了十兩銀子買下那條金黃色的舊褲衩。

看到這一幕,原鈺便道:“也是如今國內不限製百姓衣著,身著黃衣四處行走的人也多,要換做前朝,仿造皇室衣著,這幫人已經下大牢了。”

朱留鳶臉色卻有點古怪,因為那少年賣出去的那條褲衩,應該是真的。說起來,當年打仗時,國內到處緊巴巴的,父皇母後說苦了誰也不能苦了百姓,於是宮裏能賣的都拿出去賣了,她也賣了自己戴過的一些沒有標誌的首飾。

當時她覺得好玩,如今看到父皇當年穿過的褲衩流落在外,卻覺得麵上發熱,給羞臊的,好在,沒幾個人會覺得那條褲衩是真的。

原鈺見她紅著臉一直盯著那少年的方向,不由道:“你怎麼了?”

朱留鳶這才又看了那少年一眼,“我覺得那人有些像父皇年輕的時候。”

原鈺沉默了。世人皆知,太上皇對太後一往情深,兩人的姻緣羨煞旁人,他從小陪著周周長大,自然也知道,周周最期盼的,就是像太上皇和太後一般,與所愛之人過上神仙眷侶般的日子。

周周最崇拜的就是太上皇,她說一個人像太上皇,那就是覺得那人極為順眼了。

原鈺心裏有些發悶,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默默吃完飯,送周周去樓上的客房,又來來回回替她打洗漱的熱水。

他打水時,朱留鳶就站在欄杆處看著大堂,她在看那個商人手中那條褲衩,原鈺卻以為她在看那名少年。

他打完水,見周周還在那裏看,猶豫了片刻,還是道:“那人出身市井,配不上公主。”

朱留鳶一愣,這才知道原鈺誤會了,她不由側頭看著他,見他麵色平靜,心裏惱怒,於是故意道:“那又如何?隻要入了本公主的眼,他身份低微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