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3 / 3)

他僵身盯著她看了半晌,喉頭緊了緊。

當沐青霜喂他第三勺時,他沒有再拖延,很爽快地吃了。隻是那對氤氳著淡紅水氣的桃花眸一直眼巴巴望著她,似乎在期許什麼。

沐青霜不解地歪了歪頭,又喂了一勺過去,他卻不肯再張口,就那麼執拗地覷著她。

不知為何,沐青霜瞧著他那神情,總覺得他身後那條無形的毛茸茸大尾巴已經撒著嬌掃到她心尖兒上來了。

在夫妻之間的某些事上,賀征素來是很積極的,這就將沐青霜慣得懶惰了些,隻管貪圖“享樂”,甚少有主動的時候。

他此刻這般眼巴巴無聲撒嬌索討的模樣,終於讓她領悟到,原來他也會偷偷期許她的主動親近。

於是,病歪歪的賀大將軍就在喝一口粥換一個親吻的“公道”中,將那碗清苦菜粥吃出了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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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粥後,賀征任由沐青霜將他裹在厚厚棉被中睡了過去。

待他再睜開眼,房中長燭已燃過大半。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察覺前兩日那種油煎火炙的難受之感已散去泰半,隻是四肢仍舊無力,想試著握掌成拳都很艱難。

驀地,懷中暖呼呼的軟玉溫香使他心中一動,沒什麼力氣的指尖不自覺地輕輕摩挲了兩下。

嬌嫩光滑的觸感立刻讓他僵住了周身。

弱弱燭火中,他一垂眸,就見懷中的妻子眯著惺忪睡眼,笑意慵懶道:“醒了。”

她的周身散發著沐浴過後的淡淡幽香。最重要的是……

“我問了府中家醫,家醫得讓你暖和些才好。”沐青霜嗓音軟糯糯地咕噥著,環住他腰身的雙臂更緊了些。

她那正正合宜的體熱透過他身上那層薄薄衣衫,熨帖著他的周身,使他四肢百骸無一處不暖。

賀征喉頭滾了滾,手掌無力且緩慢地順著她後背美好的曲線滑了下去,同時有些絕望地閉起了眼:“過分了啊。”

特意挑了個他能看不能“吃”的悲情時刻,不!著!寸!縷!

很快他就知道,還有更悲情的事在等著他。

他的小姑娘是個混賬兮兮的小姑娘,這件事並沒有因為她成了他的夫人而有所改變。

“你……的手,在做什麼……”

他的混賬夫人隱了個嗬欠,慵懶帶笑的語氣無辜得很:“看看你退熱沒啊。”

賀征閉眼忍半晌,才艱難顫聲:“別、別鬧……”

天,他沙啞的嗓抖得個七零八落,都說不出句整話來了。

探體熱不是該摸摸額頭手心什麼就好?把手伸進人家的衣襟算怎麼回事?

混賬夫人笑出了聲:“唔,怎麼還有些燙呢。”

廢話,你這麼瞎摸,不燙才出鬼了。沒什麼力氣的賀征分外無助。

好在他的混賬夫人並沒有想當場要了他的命,嬌聲笑喃:“要不要再吃點東西?這會兒有甜粥和肉末粥了,你想吃哪種?”

家醫說若他高熱退下,便能稍稍吃些別的口味了。

賀征有氣無力地垂眼瞪人,似嗔似怨:“不吃。”不管鹹粥甜粥,此刻都不對他胃口。

他隻想吃甜的夫人。然而沒力氣,吃不著。恨。

就在賀征幽幽望著床帳頂的那排短流蘇時,沐青霜笑音綿綿甜,指尖在他的下頜處撓了撓。

“你到底要不要吃東西?”

“吃不下。”賀征輕啞的嗓音有些悒悒不樂。

“那,你是要接著睡?”

“睡不著。”

若早知她會提前回來,他前兩日就好好喝藥,這時就該生龍活虎“小別勝新婚了”!

悔得腸子都青了。恨。

像是聽到他的心聲,沐青霜在他耳畔低聲嬌笑:“既你睡不著,那不然就……咦,征哥,你偷偷磨牙做什麼?”

馨香甜軟的芳息暖暖燙著他的耳廓,使他無力的身軀忍不住顫栗。

“沒你這麼欺負病人的……”喑啞沉嗓逸出軟弱悶哼,那是某種微妙的難受與無助。

明明已褪去高熱,他兩頰卻又起了潮紅。

“別冤枉人,我這是在幫你發汗,”沐青霜的手正在錦被下四處煽風點火地使著壞,慵懶含混的笑音賊兮兮的,“家醫是這麼說的。”

“你故意的……”

“對,我就是故意的,”沐青霜在他抬高的下巴上輕咬了一口,“若你往後再把自己整得病歪歪,那我還欺負你。”

“那,能不能等我好了,”賀征雙目緊閉,從牙縫中迸出一句沙啞懇求,“再欺負一次?”

“好呀。”

子時的更聲隱約透窗,與寢房中淩亂的喘息與羞恥的低吟混做一處。

過了子時,便是十一月十六了。

牆上的黃曆隱隱翻起一角,又飛快落下。

下麵那一頁的黃曆上寫著,武德元年十一月十六,冬至,宜教牛馬、裁衣、合帳,餘事勿取。

長夜漫漫,真是“合帳”的黃道吉日,天意如此,那就不必推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