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晨陽回頭想想周末在符家前前後後發生的事,一時不敢確定南溪確定的是哪件事。南溪又補充道,“就是我爸媽說……是在學校遇到意外的那件事。”紀晨陽啊的一聲明白過來,南溪說的是她在學校墮過胎的事,符爸南媽婉拒紀晨陽的時候,也順便把這件事稍微解釋了一下。他不太明白對這件事南溪要說什麼,疑惑地瞅著南溪,南溪定定神後笑道:“其實我跟他們說了假話。”
紀晨陽怔了一下後反應過來,微忖片刻後笑道:“男朋友?”
南溪低頭笑笑:“也不算吧,當時……有點傻,”她頓頓後又說,“做什麼都傻裏傻氣的。但是……不是意外,或者說,事情的發生在意料之外,但他沒有強迫我。我……我那時候是願意的。”
紀晨陽反應並不如她想象的強烈,嘴角仍噙著淡淡的笑,目光在南溪麵上逗留許久後才問:“那現在呢?”
南溪搖搖頭,無可奈何地笑笑,正準備說些什麼,忽覺得背後好像有人似的,迅速轉過身來,在垂直的兩條通道上四處張望。紀晨陽不知發生什麼事,問:“怎麼了?”南溪又四處看看,神情悵惘:“沒什麼,我剛剛以為有人在旁邊。”
紀晨陽好笑道:“有人也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南溪點點頭,心裏卻無端生出些惆悵。原來她最愛和符清泉玩這樣捉迷藏的遊戲,讀初中的時候,各種各樣的大型超市開始在杭州普及起來,兩層樓的,三層樓的,原來要在各種店裏才能買齊的東西,現在可以到超市一次性買完。南溪那時候特別熱衷於逛超市,每次逛必然要多買許多不必要的東西,被符清泉取笑為“超市殺手”。初中和高中放學的時間不一樣,南溪每周去逛超市時,便和符清泉約定讓他去超市找她。那時手機還不普及,找人隻能靠蒙,符清泉經常找不到她,隻能在收銀台出口等她。等符清泉上了大學,忽然在這方麵突飛猛進,常常她進去逛不到半小時,就忽然發現眼前的貨架上東西被挪開一個小洞,符清泉從那個洞口露出一張臉來,陰惻惻地笑兩聲:“24分37秒,你又輸了!”
南溪逼問符清泉怎麼能這麼快找到她,起初他不肯說,上了幾次“刑”,坦白說是聽了門計算機的課程,講路徑搜索的。南溪又去問肖弦,什麼叫路徑搜索,肖弦跟她解釋了很久,她也沒聽明白,她隻知道,那個寒假,符清泉再也沒有輸過一次這樣的遊戲。
可惜也隻到那個寒假,那一年的夏天,將一切都改變。
再後來,家裏的采購,都變成了楊嫂去做。
而現在,南溪居然生出一種錯覺,以為他們又回到從前,而符清泉不知會從哪個貨架上開個口,貼上一張笑臉:“你又輸了!”
南溪回過神來,朝紀晨陽歉疚地笑笑:“反正事情就是這樣,如果我不和爸媽說是意外,他們一定以為我被人騙。這樣的話……他們可能更擔心,意外是個比較好的說辭。”
紀晨陽點點頭:“我明白。”
南溪不知如何再繼續下去,原本她隻是想一鼓作氣跟紀晨陽把事情說明白,讓他知道她不是遇到什麼意外,而是……而是什麼她也說不清。她隱約裏覺得,現在社會雖開放許多,大家都能接受男女朋友有點什麼過去,但一般男人還是不太會接受交的女朋友為其他男人墮胎,而且是因為一段心甘情願的感情。
誰知現在紀晨陽並沒有過多表示,她總沒法去問紀晨陽:“你不介意嗎,你真的不介意嗎?”以紀晨陽和符清泉的關係,他哪怕介意,恐怕麵子上也要裝作不介意吧?
南溪心裏轉著這樣的心思,紀晨陽卻指著貨架上一排醬油問:“生抽還是老抽?”
南溪被他問得一愣:“有什麼區別?”
“生抽顏色淡,味道偏鹹,炒一般的菜用;老抽顏色深,味道鮮甜,紅燒用,”紀晨陽答話時又瞟南溪幾眼,然後笑道,“那還是生抽。”他放瓶生抽到購物車裏,笑著問,“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沒有啊,我是覺得我像自說自話,說了半天,你也沒點反應。”
她說這話時,紀晨陽歪著頭,一手撐在貨架上敲著額,饒有興味地盯著她,半晌後笑問:“你希望我有什麼樣的反應?”
南溪訕訕地不接話,紀晨陽這才笑笑:“換做七八年前,肯定天崩地裂;三五年前,心裏會很不爽;現在嘛……”他眼角餘光一瞥,果然南溪已好奇地盯住他,心中不覺好笑。但他忽想起方才南溪說那番話時,不自覺流露出的小女兒態,不由又生出些悵惘,仿佛有一團柔柔膩膩的東西,淤積在心裏,怎麼也化不開。想到這裏他又笑起來,“現在……如果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我會嫉妒他,但是,我也會覺得……可能我比他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