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盤算著如何應付眼前這一關,因為他曉得自己向父親隱瞞了什麼,那事情的嚴重性足以令父親再腦溢血兩次。
公司被列入輪換限電的名單,開工率隻有正常時期的百分之六十;已經裝箱的貨,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各級部門重新開箱檢查;工廠裏這兩周居然也有人來檢查安全指標,美其名曰是要把好質量關,確保安全生產。符清泉氣得不打一處來,要說把好質量關,你們怎麼不去檢查毒奶粉假疫苗呀?要說確保安全生產,你們怎麼不去查地溝油啊?
成天抓住我這裏算怎麼回事呢?
符清泉心裏窩火,那感覺,好像無端被人縛住四肢,勒住心脈,任你原來有通天的本領,如今也隻能做困獸鬥。
最難的還不是這些,最難的是他數次打電話給紀晨陽,那小子鐵了心不理他,他再打電話給阿粵,又被阿粵罵到狗血淋頭。
因為那天紀晨陽要回來,阿粵自然想盡辦法拖延,這也是符清泉當初囑咐的,他並沒有和阿粵明說是什麼事,隻請他把紀晨陽支開,能支多久是多久。阿粵肯答應,全因為信得過他,所以千方百計給紀晨陽找事,今天要他去督工,明天要他去和技術人員多交流掌握產品特性,後天要他聽調研報告了解市場,再後來幹脆把他扔到美國去談收購。如此賣力演出,事後自然被紀晨陽懷疑,以為他和符清泉串通好的,隻拿符清泉當兄弟不拿他當兄弟。他揍了符清泉一頓仍不解氣,連同阿粵那邊,也受了池魚之災。阿粵平白無故地被符清泉拖下水,自然滿心不爽,好容易安撫好紀晨陽,正準備找符清泉興師問罪,沒想到符清泉倒撞上門去找抽,那還不是打個正著嗎?
“為兄弟你兩肋插刀,為女人你插兄弟兩刀!為一個女人,值得你這樣麼?”
當然符清泉早做好了被阿粵痛扁的準備,當初下得了狠心調開紀晨陽,自然想到過有何種後果。他沒辦法去和阿粵解釋,南溪不是什麼隨便指代的“一個女人”,而是重過他四肢手足、如同心肝脾胃、早已骨血相融的,一個女人。
原罪,他無端想起這個詞,OriginalSin,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罪。
其實阿粵也有,但這不能成為符清泉反駁的理由。
所以現在輪到他為自己的OriginalSin,承擔後果。
他跟阿粵說,總有一個人,是你寧願承受滅頂之災,也不能放棄的。
阿粵則回答說:“我從情感上表示同情,從道義上表示鄙視。另外,我準備明年音樂節介紹紀晨陽給大家認識,你暫時回避吧。”
音樂節是他們這圈人一年一度的聚會,起源是在K市念書時,鄰校K大,也就是肖弦就讀的大學,有一個在本地頗有名的搖滾樂隊,在符清泉大三那年,開始舉行畢業演唱會。起先樂隊名氣並不大,在第一次演唱會過後突然在K市聲名鵲起,後來每年畢業時,全市各高校的學生都蜂擁而至,一度還有炒賣火車票的黃牛販子炒賣畢業演唱會的門票。從那一年起,K市幾所高校畢業生裏的翹楚人物,開始組織一些自發性的鬆散活動,目的在於彼此拓寬人脈資源。畢竟,對絕大部分人而言,大學時期的朋友,是最後的良朋益友,商場上爾虞我詐,同窗這個詞,總顯得純淨幾分。
而這些翹楚中的精英,每年一度在該樂隊畢業演唱會時的聚會,則被他們稱為“音樂節”。
其實,這等同於某種意義上的企業高峰經濟論壇。
符清泉有承擔後果的決心,卻沒想到是如此的懲罰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