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慧準備回家跟父母攤牌,這樣瞞下去總歸不是辦法。
昨天和張雅威喝了不少酒,一大早起來,腦袋疼得不行。她起床之後,發現家裏的地板亮了,陽台上晾著她攢了好幾天的衣服,廚房裏還冒出一股飯香。
無疑,這都是前夫幹的。她打開客房的門,發現早已人去屋空。她冷笑一下,“都不想和我過了,還做這些幹嗎?”她從心裏一點兒也不領情,倒了他熬的粥,洗洗臉、蹬上鞋子回家了。
一進門老兩口正在喝豆漿吃油條。看見寶貝女兒回來了,老爺子趕緊張羅她坐下,“回來了?李忠上班去啦?”她坐在沙發上,低聲“嗯”了一下。
“新媳婦兒情緒不高啊?也難怪,你們這婚結得倉促,那婚禮辦得也挺累人。我和你爸一直在那兒裝文化人,都要把我們累死了。”“你懂什麼呀,李忠是大律師,你看那場麵,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們要是露了怯,閨女臉上難看。”老兩口笑成一團,繼續咬著手裏的油條。
“可是他竟幹些不要臉的事兒。”季文慧低聲嘟噥著。
“你說什麼?誰不要臉啊?”“爸、媽,你們吃完了來我的房間,我有事兒要和你們說。我進去躺會兒,頭疼。”老兩口對視了一下,心中頓時有不妙的感覺浮上心頭。季父的筷子停在空中,“這又有什麼事兒啊?”“哼,你這閨女,脾氣那麼大,肯定又和姑爺吵架了唄?趕緊吃,吃完了去問問。”“嗯。”老兩口吃完飯,一前一後來到季文慧的房間。坐在她的腳邊。
季母推了推女兒的大腿,“又怎麼了?新婚就吵架了?”季文慧從床上爬起來,盤腿坐著,深深吸了一口氣,“爸,你先給我媽準備好藥,省得我一會兒說出來,她接受不了又犯病。”季母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死丫頭,你到底怎麼了?”“就是,別賣關子了,你媽的藥隨身帶著呢!是不是和丈夫吵架了?”季文慧搖搖頭。
“分居了?”季文慧繼續搖頭。
“不會是張雅威那小子來搗亂了吧?”她還是搖頭。
“到底怎麼了?你再不說我真要犯病了!”“我要離婚。”“什麼?你有病啊!拿離婚當家常便飯!這結婚才幾天啊?你就又要離!”季母摸著胸口,喘著粗氣,氣得氣都喘不上來了。季父從老伴兒的口袋裏拿出了一顆白色小藥片,放到她嘴裏。
“你真是想要你媽的命啊,你還是先別說了。我帶你媽去休息!”“不行,讓她說,這話說到半截上,我能休息得下去嗎?你放心,我沒事兒,頂得住。”季文慧顯得很為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媽,您消消氣兒,這事兒不怪我,是他……”“他怎麼了?難不成也像張雅威那小子,在外麵養了個小狐狸精,被你發現了?”“這次沒養狐狸精,不過也和女人有關係!”季母抓著女兒的胳膊警覺地問,“他真的在外麵有女人?”季文慧點點頭,“這回,我成‘小三兒’了。原來他在鄉下老家,有個老婆,比他大好幾歲。就在我們結婚前些天,她來找他了,知道我們結婚的消息後,在我們結婚當天割腕自殺了,不過沒死,搶救過來了……”“啊……”季母往胸腔裏抽了一下,挺死過去。季父趕緊又往老伴兒的舌頭下麵塞了一片藥,掐著老婆的人中一個勁兒地喊,“老伴兒,老伴兒……”季文慧跪在床上哭得昏天黑地,“媽,你沒事兒吧?”“別哭了,趕緊打!”很快救護車就停在季文慧家的樓下,醫生護士來了好幾個,好不容易才把季母弄到車上去。季母始終沒有緩過勁兒來,嘴巴閉得很緊,攥著拳頭。季文慧坐在救護車上哭哭啼啼,季父怒斥著她,“哭什麼!哭也不頂用!你趕緊給雅威打電話,他在這家醫院有熟人!”“哦……好,我馬上打!”醫生說要馬上再進行心髒搭橋手術,情況很不樂觀。張雅威很快就趕到了醫院,請求朋友能給出一個痛苦最低的治療方案。好友拍著雅威的肩膀,“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心髒搭橋,病人之前有過這樣的手術,所以你們也別太擔心。我保證盡最大的努力,盡量把手術做到完美。”張雅威看看嶽父,老人艱難地點點頭,“那就做吧,別耽誤了!”自始至終季文慧都坐在長廊的凳子上抹鼻子,一個勁兒地罵自己是混蛋,張雅威走過去遞給她紙巾,拍著她的肩膀說,“別難過了,你也不想這樣。”“我隻是想告訴她我的事情,她早晚也得知道的……”季父氣憤得不行,走過去啪的一下給了女兒一巴掌,“你這個不孝女,結婚、離婚、再結婚、再離婚!我之前都提醒過你的,慎重選擇,就為了和雅威賭氣,你那麼草率地嫁給李忠了,結果怎麼樣?簡直就是個畜生!你離婚就離婚吧,偷偷告訴我不就得了,不知道你媽有病嗎?還要跟她說這些!”季文慧深知自己有錯,做事太過魯莽,瘋子一樣扇自己嘴巴,“是我不好,我混蛋,我對不起我媽……”張雅威緊緊地抱住了季文慧,“夠了,別這樣自殘!你這樣,咱爸媽會更心疼的!”季父也抱住了女兒,“我可憐的孩子,是爸爸不對。爸爸沒照顧好你,沒替你把好關!”接著和女兒抱著哭成一團。張雅威緊緊地抱住他們,像一棵參天大樹給他們父女依靠。他在想,自己終於可以為他們遮風擋雨了。
醫生護士從手術室裏輪番往外跑,很緊急的樣子。季文慧抓著一個護士很焦急地問,“裏麵怎麼了?”“病人生命體征在下降,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季父一下癱軟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很快主治醫生又跑了出來,單獨的拉過張雅威到一邊,無奈地搖搖頭,“情況不妙。”“你一定要救救我嶽母。”“雅威,我們盡力了,病人的身體條件太差了。你讓嫂子做好心理準備。”張雅威痛苦地蹲在地上,眼淚情不自禁流了下來。季文慧緩緩地走過去,麵無血色,“怎麼了?”他站起來, 痛苦地搖搖頭, “ 醫生說咱媽身體條件太差了……”季文慧捂著嘴巴,一下撲到他的懷裏,“是我殺了咱媽!”“別這樣……”季母的身體上蓋著一塊白布從手術室裏被推了出來,季父的雙腿如灌了鉛一樣沉重,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老伴兒走了過去。季文慧趴在母親身上嚎啕大哭,“媽……女兒不孝啊!”季父訓斥著女兒,“別哭!你媽就不喜歡你哭!走,我們帶你媽回家……”喜事變喪事,季家的氣氛變得異常灰暗。客廳裏掛著季母的黑白照片,不時有親朋好友前來吊唁,給老人上香。老人的照片安靜祥和,對人們露出慈祥的微笑。那微笑給季文慧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倘若她做事不那麼魯莽,媽媽也許會一直這麼笑下去,也許會笑到八十歲、九十歲、一百歲……新姑爺聽說嶽母辭世,帶著哥哥來到嶽父家。一進門,就遭到了張雅威的攔截,他堵在門口,不讓李忠進門,冷言冷語針鋒相對,“你來幹嗎?你這個混蛋!”李忠揣著兜,低著頭皺著眉頭,“我總歸還是文慧的丈夫吧,我隻是來看看,沒有惡意。”“你滾,這裏不歡迎你。你的鄉下老婆沒告訴你嗎?她要和你離婚!”“就算離婚,也不管你的事吧?在這個家裏,我的出入權不用你來限製。我還是這個家庭中的一員,我一天沒和她離婚,也是季文慧的丈夫。你讓開,別擋路!”張雅威氣得不行,沒克製住情緒,把拳頭砸在了他的臉上,“你這個混蛋,你照顧不好她,幹嗎要和他結婚!”現場一片混亂,來吊唁的賓客都跑出來勸架,季父衝出人群大吼一聲,“住手!你倆都給我住手!”嶽父發話,嚇得張雅威趕緊停下來,兩個人都被對方打得一臉腫包。在嶽父麵前不敢抬頭。
“雅威你也跟著忙活了兩天了,還是回家休息一下吧。”“爸。”“爸讓你走,你就走吧。”季文慧推著他的胳膊點點頭。
“好吧,那我明天再來。”張雅威轉身下了樓。
“大家都散了吧,謝謝你們來看文慧她媽,我家有點家務事要處理,就請大家行個方便。”賓客你一言我一語的散去,人散盡了,季父對李忠說,“你進來吧。”一進門,李忠先給嶽母上了香,跪在老人的照片麵前罵自己不孝。季文慧麵無表情,“你還是起來吧,沒必要來這套,我媽都死了,看不到你這樣。”季父走到臥室裏,拿出了一份離婚協議書,放到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