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鄂倫岱雙眼通紅,氣急敗壞地說,“他們索家飛揚跋扈是一回事,可謀反叛亂是另一回事,皇上正當年他們就生了這樣的邪念,若有萬一,誰還能有好?咱們怕得全被索額圖和太子殺光了吧!”
鄂倫岱唰得站起來吼道:“我現在就去乾清宮,把實情告訴皇上!”
“你回來。”明珠的聲音不怒自威,他如今明明隻是一個內大臣,鄂倫岱無論爵位官品都過於他,但在明珠麵前鄂倫岱卻老實的像個孩子。
“真的這麼簡單,馬齊大人剛剛為什麼不在禦前說?嗯?”
明珠指指馬齊,馬齊悲憤地點頭:“明相明鑒,太子是儲君,是皇上信任至極的監國太子。索額圖兩回在出征前線押運糧草,立有大功,他和長泰又都是領侍衛內大臣,長泰還兼管鑾儀衛,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我等無憑無據貿然指摘,除了賠上身家性命,毫無用處!”
“還有呢?”明珠挑挑眉問。
馬齊伏在地上哭道:“太子生母早亡,皇上親自教導太子成人,多次以唐太宗與李承乾之例相比,讓皇上承認太子謀反,等於是在讓皇上承認自己無能啊!”
天下最難挑撥的是父子親情,最難直諫的是皇帝昏聵,而他們要麵對的就是難上加難的困境。
明珠撚著胡須欣慰想:皇帝果然沒看錯人,一路提拔的人果然是個眼明心亮的能臣。
“懂了嗎?”
鄂倫岱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阿靈阿比他沉穩一些,冷靜道:“明相和馬齊大人所言,我能明白,隻是不知道下一步如何是好啊。”
“一步步來吧,先要想辦法把索額圖他們從禦前調開,尤其是鑾儀衛長泰,一定不能留了。”
明珠已過六十,他此刻覺得心力交瘁,鬥了一輩子,對手明明露出了最大的破綻犯下了最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卻絲毫沒有快感。
過去的他若是輸了,隻是他葉赫納蘭氏輸罷了,可以後的他若是輸了,他不知道這屋子裏的人還能活下幾個。
萬歲啊萬歲,您少年登基,老臣看著您左右朝堂安定天下,您是個精明了一輩子的人啊,怎麼養出了這樣一個禽獸不如的孩子!
……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皇帝時隔十年將再度南巡。
當南巡的旨意頒布時,太子長鬆了一口氣。此次皇帝會奉皇太後同去,隨駕的皇子則有與他向來不睦的大阿哥、清高自恃的三阿哥、太後撫養的五阿哥、腿腳不便的七阿哥、對大阿哥惟命是從的八阿哥以及年紀還小的十三、十四。
看著這份隨駕名單,太子真真鬆了一口氣,好歹這次皇阿瑪帶走了一大半和他不對付的兄弟,剩下的老九老十還得忙著成親也沒時間和他作對。至於老四對他向來恭順,還能當個差遣。
要說這兩年,太子胤礽過得如同在刀尖走路。皇帝素來愛出巡,北巡狩獵加京畿巡幸一年少說也有三四回,太子自從二十歲以後就為皇帝監國,可三十六年後他每次監國都會被挑出各種錯誤。
過去他也會犯錯,犯了錯皇帝也會責備,可太子自己明白,這當中心態已然不同。
所謂心懷鬼胎,就容易草木皆兵,比如他的表兄長泰兩年前突然被撤去了領侍衛內大臣與鑾儀衛,旁人看著都隻道是北巡時長泰安排不周所以被降職。可太子就不免猜測皇父是否心有懷疑?是否對他有所防備?
不動聲色間,皇父身邊的侍衛、護軍都被淘換了一輪,阿靈阿在長泰被降撤職後以散秩大臣的身份統領了鑾儀衛。
這是皇帝身邊前所未有的景象,禦前侍衛處一般是上三旗每旗各選出兩名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兩名從一品的內大臣,下再有從二品的散秩大臣無定數。
鑾儀衛則是侍衛處的重中之重,負責車駕出行與皇帝貼身保衛,鑾儀衛首領是正一品的掌衛事大臣,一般由同為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兼任。
阿靈阿還是從二品的散秩大臣卻超拔統領了正一品所管的鑾儀衛,太子也不知道是應該感歎阿靈阿聖寵優渥還是擔憂皇帝對索家人防備之心日重。
還有明珠的黨羽佛倫重回內閣中樞,新貴馬齊竟然也漸漸向其靠攏,鄂倫岱、阿靈阿和揆敘三人從來都是蛇鼠一窩,連往年看誰都翹著下巴的佟國維這兩年都通過鄂倫岱牽線搭橋和明珠他們談笑風生起來。
另外也不知道皇帝腦子裏想的是什麼,竟然將安王孫女許給了惠妃養大的八阿哥。一群宗室親貴在八阿哥的婚宴上圍著大阿哥,一個個笑得比哈巴狗還熱情。
太子越想越頭疼,要不是朝中還有叔父給他撐著,他這個太子真能叫那群王八蛋坑死。
另外,就是宮中了。太子對德妃心裏總有一分忌憚和心虛,生怕德妃因為七公主的死記恨於他,她是皇阿瑪最寵愛的女人,她要是給皇帝吹枕頭風該如何是好?偏偏德妃如今被皇帝像鐵桶一樣護了起來,說是去哪裏都帶著,但是旁人輕易又不得見。有聽傳聞說她病入膏肓,但嚼舌頭的人還沒說三句,就能被顧問行扔進慎刑司大刑伺候。
罷了罷了,胤礽越想越頭疼,幸好這一回大半不順心的人都去南巡,他無論如何能安靜四個月,仔細籌謀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