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低頭笑了笑,李煦真是太聰明,太了解她。
是啊,盈盈埋了,盈盈死了。若她好好的醒著,除了在皇帝麵前指責太子一通,弄不好還和皇帝落個互相埋怨,除此以外還有什麼用?她去皇帝麵前說盡太子的壞話嗎?那到最後怕隻能落得和皇帝離心離德的下場。
可她若為女兒傷心糊塗便不一樣了,皇帝見到她就想起太子的錯,就恨他的無能。你看,這幾年皇帝果然越來越無法容忍太子的錯誤,讓明珠他們可以步步緊逼,一點點卸掉太子的左膀右臂。
“李煦,記住我的話,若要做就要做的幹淨、徹底、漂亮。”
李煦磕了個頭,道:“請德主子放心。”
……
離開蘇州,禦駕便再抵杭州。
都說西子湖畔是人間天堂,可是坐在湧金門織造行宮裏的皇帝卻覺得自己如同在人間煉獄。
李煦和曹寅來報說有一夥人要炮轟龍舟時他還算平和,畢竟前明餘孽奉著朱三太子的旗號做過的幺蛾子太多了。可接下來他們的回報卻讓他不敢相信。
brbr“皇上,這金和尚在前明餘孽中地位頗高,皇上讓奴才等查三十六年舊案,奴才等這回再度刑訊,但他始終說沒有此事。”
“再去審,不,朕要親自問。”brbr
就在剛才,皇帝親自審過後才知道這群餘孽躲藏於寺廟,但江南這邊都信奉大乘佛教,和蒙古黃教完全無法相合。他們也曾經派出過一二往蒙古尋援,但到了山西地界就被五台山住持喇嘛擒獲,後來再也不敢往北派人。
那三十六年口供都是哪裏來的?
三十六年京城的人都是哪來的?
他火速叫人去京城悄悄取三十六年的折子,等人走後他一個人坐在屋裏心驚不已、冷汗淋漓。
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有人環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吹了一下,“萬歲爺,想什麼呢?”
皇帝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想笑一下,蓁蓁卻拿了帕子給他擦汗,“怎麼了?是碳火太旺嗎?怎麼出這麼多汗?”
“沒事,沒事。”他拉下蓁蓁的手抱她坐在膝上說,“五台山的住持派了人來要在靈隱和藏地來的喇嘛還有靈隱的漢教和尚來一場經辯,五台山和藏地的喇嘛們已經到了,朕明日會去聽一聽,你也去吧,等殿前論完讓五台山的喇嘛也給你講講?聽說五台山派來的人雖然年輕但修為頗高是住持喇嘛的愛徒。”
蓁蓁也信佛,她自然是答應的。
……
翌日,皇帝坐在靈隱大雄寶殿後聽一群和尚雄辯,說是靈隱與五台論經,但其實隻是借了靈隱的地方,真正的目的是讓向著皇帝的五台山喇嘛與藏地桑結嘉措派來的人辯一辯。
這也是皇帝的意思。藏地喇嘛素來視五台山為旁係,蔑視了五台山的同時其實也代表藏地蔑視了大皇帝的威嚴。皇帝特意讓他們都來靈隱,一辯一來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威嚴,二來也是要從這群喇嘛身上探一探藏地對朝廷的態度。
可惜五台山住持上了年紀吃不消長途跋涉,這才派了座下的幾名弟子前來。
皇帝坐在後堂看不真切,五名五台山的喇嘛盤腿坐在左邊,藏地的三名坐在右邊。左邊五人似乎以一年歲不大的喇嘛為首,此人穿著也不繁複,穿著最簡單的黃教喇嘛紅袍,其他的皇帝也看不清楚了。
皇帝喝了口茶,剛舉起茶盞看見一隻體型碩大的黃貓漫不經心地從他腳邊走過,皇帝被著大黃團子唬了一跳,這大黃貓倒是全然不怕他這個天下至,甚是隨意地尊昂起頭“喵”了一聲。皇帝看這貓似乎有些歲數了,尾巴粗得根棍子似的,不過步態輕盈全無老態龍鍾之相。
都說佛寺裏的貓有靈性,眼前這隻就是一個,它走到皇帝跟前竟然就不動了,一對琥珀色的大眼睛同皇帝大眼瞪小眼地對視。皇帝一愣,大黃貓瞄了桌上的點心一眼,神奇地甩了甩尾巴。皇帝無奈拿了幾案上的點心掰了一口給這隻老貓,老貓順從地吃了兩口舔了舔他的手後安靜地坐在他腳邊似乎也等著聽。
隻聽靈隱住持敲了幾聲木魚,兩邊便開始講論佛法。
桑結嘉措的人侃侃而談,從格魯派創派開始,以經、律、論三藏講如何修法,最後的話更是意有所指:“靈鷲峰菩薩頂大和尚乃順治十三年所敕建,而我法師轉世傳承百年,自有淵源。”
皇帝緊皺了眉頭,菩薩頂是先帝下旨第一所在五台改信黃教的寺廟,五台山住持並沒有轉世一說,與藏地大為不同。
坐在左邊的後麵四位喇嘛竊竊私語,又都看著為首的那位等他開口。半晌後,一清脆的年輕聲音用流利的藏語開始不徐不緩地說:“順治九年,爾國師大喇嘛至京,蒙世祖皇帝冊封,受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之稱號,我住持則受冊在順治十三年,何來百年?”
他接著說:“我派宗旨,三藏未可偏廢,三學必須全修。如大師言佛法自經、律、論三藏來,但證法自戒、定、慧三學中悟,我派上下得先師點悟,無廢學之人,無自恃之心,以戰戰兢兢之態、勤勤懇懇之心,日夜修學,何仗名分?所謂大喇嘛,即是博學寬廣之人,以懷教民之心,念佛乃求解脫,而非以勢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