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的。”昊蓮掀開他的上衣口袋,將打火機抓在手裏,做了個瞄準的動作,“噗”地丟進了阿崢的口袋裏。“幹嗎?”阿崢轉頭看看她,眼神裏帶著詫異。“什麼幹嗎呀,我看這火機挺適合你的,我們從這下去吧,要不就從這裏下去一樓看一看,日本的朋友發給我歐米茄007的一款紀念版本圖樣,好漂亮噢,跟你手上的這個有得比。”昊蓮岔開了話題。阿崢沒再作聲,打火機而已,太貴重的東西是不能要的。他想。兩人並排朝電梯走去。“阿崢,你說你怕水,是為什麼啊?”電梯上,昊蓮扯住阿崢的衣角,輕聲地問,“能跟我說嗎?”“不能。”“噢,那我就不問了。”昊蓮撇撇嘴,一隻手在臉上蹭了蹭,流露出一絲孩子氣。“你的手表很男人味,好像我沒見過這個品牌的。”昊蓮抓住阿崢的手腕。阿崢輕輕掙脫,“別,我會不好活動。”他有點尷尬地看著她,再看看自己的手表,“這是MWCMKVI軍用手表。”“噢?部隊的時候發的嗎?真的很漂亮。”“不是,是我在阿富汗贏回來的,贏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的一個士兵的。”“哈哈,你肯定是欺負人家。”昊蓮走到王府井的正門,這裏是名表櫃台,可她沒看見歐米茄。“是他們不行。”阿崢的臉上有驕傲的神色。“瞧你……”昊蓮的嘴裏帶點譏諷,可眼神裏溫柔滿溢,愛戀滿溢,崇敬滿溢。“跟你在一起走一走,什麼都不用想,真好。”“跟你在一起走一走,神經緊張,好累。”阿崢回了她一句。昊蓮低頭微笑,“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我怕。”阿崢輕輕咕噥了一句。是的,他怕。他怕被保護人在自己的身邊被殺害,他怕自己老是夢見滿身血汙的戰友,他們犧牲在自己身邊;他怕這樣的夢境內再多一個人,他害怕長夜漫漫,害怕光明不再降臨。他怕失去她,他怕前的一切都是幻覺。自己老了。
他對自己說。無可救藥,漸漸老去。走到街上,他們準備向右邊轉過去,坐電梯上到王府井九樓。路邊,坐著幾個乞丐,他們就坐在人行道邊上,前方放著一隻帽子或者一隻碗,連眼都不肯抬一下看看路人,隻是毫不動彈地等著人們施舍。一個吹單簧管的,臉上的胡須跟油汙讓人看不出什麼年紀,雙腿交叉坐著,像極了印度的耍蛇人,他的麵前同樣放著一個容器,隻是看起來比較幹淨些。像往常一樣,阿崢想從口袋裏掏錢,可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帶錢包,他感覺有點別扭。這就好像是成龍演的部電影裏邊的情節一樣,他扮演的角色在出去做事的時候,總是要找一個賣花的女人買一支玫瑰花,否則事情就不會順利。昊蓮從坤包裏掏出一疊零錢,“給。”阿崢沒說話,接了過來,在乞丐前麵的容器裏每人放上一點。他們仍無動於衷,眼神呆滯——他們的靈魂早就丟在他們自己的地獄裏了,他們不能走出自己的世界,這世界也在他們的靈魂之外了,而這個世界,也將他們丟在了外邊——那些過往的形色各異的路人們,連朝這邊看的眼神都是鄙夷的。波德萊爾說,在我看來,在一個我不在的地方,我才會有歡樂,在我不在的地方,我才是我自己。阿崢將自己手上的零錢全部送了出去,他有一瞬間的走神,他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落魄到這個田地,還有人會記得自己嗎?還會有人在自己的麵前放上一把零鈔嗎?現實殘酷,世界冷漠,當所有人的心都變得如鐵般堅硬冰冷,我們就走到了盡頭。
“我們走吧。”昊蓮拉拉阿崢的手。阿崢拍拍手,繼續走在昊蓮的右後側,已經臨近4點了,街上的人跟車漸漸多了起來。阿崢將左手放在昊蓮的後腰上,右手繼續插在兜裏,兩人大步向王府井側邊的電梯走去。阿崢的左手突然發力,將昊蓮向前一推一按,昊蓮身子蹲了下去,阿崢拿著手術刀的右手,從口袋裏抽了出來,右手向後一揮,他身後一名打扮時尚的女子伸手捂住了臉,從手上掉下一把細細的瑞士K57軍刺。那個女人轉身就朝三寓路方向跑去,幾輛出租車差點因為她而撞在一起。一擊不中,全身而退。雖然退得有點狼狽,但阿崢卻知道絕對不能大意。幾個目睹了他們的動作的行人驚慌地四散開來,幾名乞丐趕緊抓起錢就跑,沒有驚擾到很多人,這樣的場景在廣州應該經常有吧。“我們要離開這裏。”阿崢一隻手攙扶著昊蓮,想走到馬路邊去攔車:自己開來的車子肯定不能開回去了,既然殺手能找上自己,是早就盯上了自己。這個時候,應該是接近出租車交班時間,而周末出租車生意很緊張,阿崢牽著昊蓮朝對麵的綠茵閣走去,那裏有一輛出租車正在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