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這才坐了下來,一手端著碗,一手用裏麵的湯匙盛出滿滿的粘稠黑,道:“張嘴。”
君逍遙道:“可不可以不喝?”
夜詫異道:“怎麼了?”
君逍遙苦笑道:“我小時候便最怕喝湯藥。雖然過去這麼多年了,但還是怕,所以能不能不喝啊?”
夜看糊塗了。不就是一碗湯藥嗎?至於嗎?
但她若是了解真相,便知道這真的至於。君逍遙的味覺天生便比別人高出十數倍,吃不了半點苦味,若是吃了,便是比刺他一劍,或砍他一刀都要難受。
她歎了口氣,勸道:“逍遙喝了吧,不然我爹的努力便白費了。”
君逍遙看著她如此模樣,實不忍心拒絕,隻能勉強的張開嘴……
夜趁機趕忙將手中的湯匙送到他嘴邊一倒,便見將那粘稠的黑色滿滿流入口中。
苦澀的湯藥艱難的從喉嚨裏一點點流下去。
君逍遙不怕死,但卻真的怕苦,尤其怕這湯藥,每喝一口他都覺得喉嚨裏一陣痙攣,胃裏也是翻江倒海的惡心。
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夜,道:“葉子,這藥可不可以不喝?”
夜道:“可以。”
君逍遙目中一亮,道:“真的?”
夜並攏二指,淡淡道:“那笑一天……”
君逍遙趕忙打斷道:“葉子,我喝,我喝,我全喝。”
他投降了,直接將夜手中的木碗奪了過來,一口氣乖乖的將剩下藥全部喝光。
不過喝完之後的他頓覺三魂六魄遊在外,隻留一魄在心中。
夜看著他那委屈的模樣,竟笑出聲來。
君逍遙看她笑了,也跟著沒心沒肺的笑了出來。
夜將笑憋住道:“逍遙你笑什麼?”
君逍遙道:“婦唱夫隨唄。”
夜怔了一下,便站起並扭過身去。
君逍遙道:“葉子,害羞了?”
夜點了點頭,但她的臉上卻不到半點快樂,有的隻是濃濃的傷感,尤其是她的眼睛,茫然中帶著失落,失落中又透著無奈。
隻有兩年嗎……
唉!
一聲歎息深埋心底。
顯然她之前的快樂都是裝出來的,想著兩年後便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她怎麼還快樂的起來。
君逍遙雖看不到她的臉,但依舊能感受到她周身湧出的傷感。
他慢慢道:“葉子,我知道你想不開,但你不妨想想嶽丈話。這五年咱們有過一天快樂的日子嗎?咱們都在為彼此而煎熬著。如果在生命快要最終時仍要過著這樣煎熬的生活,那咱們的人生還有意義嗎?”
夜怔住了。之前摩天給她講這些的時候時候其實她並沒有聽進去,甚至都沒有在聽,滿腦子都是將要離別的傷感。如今冷靜下來再聽到這樣的話,她似乎明白了什麼,但似乎又不太明白。
為什麼呢?
如果將傷感比作一道門,而她現在便家這在門的中央,退一步便可不再傷感,進一步便永遠無法法快樂起來。
君逍遙突然坐了起來,直接牽起她的手。
夜感受到熟悉的溫度,慢慢的垂下頭去,她看了一隻蒼白的手,它冰冷,但她卻覺得很溫暖。
君逍遙道:“葉子,你懂了嗎?”
夜道:“我……”
君逍遙沒再說什麼,而是用盡全力將她拽入懷中。之後便什麼也沒再說,隻是緊緊的摟著她。
夜躺在他的懷裏,不知不覺間,她似乎已遠離了那道門。
良久之後,她忽然問道:“人活著隻是為了快樂嗎?”
君逍遙笑了。她喜歡夜問的這句話,因為這至少她想到了快樂,而不是傷感。
他笑道:“別人活著是不是為了快樂我不知道。但有葉子在身邊我便覺得快樂。”
夜嗔怪道:“你好自私,我在你便快樂。但倘若有一天你不再了,我又怎會快樂?”
君逍遙怔了一下竟大笑出聲。
夜扭頭,詫異的看著他道:“你笑什麼?我是認真的。”
君逍遙笑道:“我笑是因為這是一個傻姑娘才會問的問題——我還活著啊,你就應該快樂不是嗎?”
夜怔住了。片刻之後,她也笑了。
此間二人的笑是何其相似,都是那樣的陽光,那樣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