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餘事(1 / 2)

我沒有正式學過畫。我父親是畫家,年輕時畫過工筆畫。中年後畫寫意花卉。他沒有教過我。隻是在他作畫時,我愛在旁邊看,給他抻抻紙。我家有不少珂羅版印的畫冊,我沒事時就翻來覆去一本一本地看。畫冊以四王最多,還有,不知為什麼有好幾本藍四叔的。我對四王、藍四叔都沒有太大興趣,及見徐青藤、陳白陽及石濤畫,乃大好之。我作畫隻是自己瞎抹,無師法。要說有,就是這幾家(石濤偶亦畫花卉,皆極精)。我作畫不寫生,隻是憑印象畫。曾為《中國作家》畫水仙,另紙題詩一首,中有句雲:“草花隨目見,魚鳥略似真”。我畫的鳥,我的女兒稱之為“長嘴大眼鳥”。我的孫女有一次看藝術紀錄片《八大山人》,說:“爺爺畫的鳥像八大山人——大眼睛。”寫意畫要有隨意性,不能過事經營,畫得太理智。我作畫,大體上有一點構思,便信筆塗抹,墨色濃淡,並非預想。畫中國畫的快樂也在此。曾請人刻了兩方閑章,刻的是陶弘景的兩句詩:“嶺上多白雲”,“隻可自怡悅”。有人攛掇我開展覽會,我笑笑,我的畫作為一個作家的畫,還看得過去,要躋身畫家行列,是會令畫師齒冷的。

有人說寫字、畫畫,也是一種氣功。這話有點道理。寫字、畫畫是一種內在的運動。寫字、畫畫,都要把心沉下來,齊白石題畫曰:“心閑氣靜時一揮。”心浮氣躁時寫字、畫畫,必不能佳。寫字畫畫可以養性,故書畫家多長壽。

我不會做什麼菜。可是不知道怎麼竟會弄得名聞海峽兩岸。這是因為有過幾位台灣朋友在我家吃過我做的菜,大事宣傳而造成的。我隻能做幾個家常菜。大菜,我做不了。我到海南島去,東道主送了我好些魚翅、燕窩,我放在那裏一直沒有動,因為不知道怎麼做。有一點特色,可以稱為我家小菜保留節目的有這些:

拌薺菜、拌菠菜。薺菜焯熟,切碎,香幹切米粒大,與薺菜同拌,在盤中用手摶成寶塔狀。塔頂放泡好的海米,上堆薑米、蒜米。好醬油、醋、香油放在茶杯內,薺菜上桌後,澆在頂上,將薺菜推倒,拌勻,即可下箸。佐酒甚妙。沒有薺菜的季節,可用嫩菠菜以同法製。這樣做的拌菠菜比北京用芝麻醬拌的要好吃得多。這道菜已經在北京的幾位作家中推廣,凡試做者,無不成功。

幹絲。這是淮揚菜,舊隻有燙幹絲,大白豆腐幹片為薄片(刀工好的師傅一塊豆腐幹能片十六片),再切為細絲。醬油、醋、香油調好備用。幹絲用開水燙後,上放青蒜米、薑絲(要嫩薑,切極細),將調料淋下,即得。這本是茶館中在點心未蒸熟之前,先上桌佐茶的閑食,後來飯館裏也當一道菜賣了。煮幹絲的曆史我想不超過一百年。上湯(雞湯或骨頭湯)加火腿絲、雞絲、冬菇絲、蝦籽同熬(什麼鮮東西都可以往裏擱),下幹絲,加鹽,略加醬油,使微有色,煮兩三開,加薑絲,即可上桌。聶華苓有一次上我家來,吃得非常開心,最後連湯汁都端起來喝了。北京大方豆腐幹甚少見,可用豆腐片代。幹絲重要的是刀工。袁子才謂“有味者使之出,無味者使之入”,幹絲切得極細,方能入味。

我沒有正式學過畫。我父親是畫家,年輕時畫過工筆畫。中年後畫寫意花卉。他沒有教過我。隻是在他作畫時,我愛在旁邊看,給他抻抻紙。我家有不少珂羅版印的畫冊,我沒事時就翻來覆去一本一本地看。畫冊以四王最多,還有,不知為什麼有好幾本藍四叔的。我對四王、藍四叔都沒有太大興趣,及見徐青藤、陳白陽及石濤畫,乃大好之。我作畫隻是自己瞎抹,無師法。要說有,就是這幾家(石濤偶亦畫花卉,皆極精)。我作畫不寫生,隻是憑印象畫。曾為《中國作家》畫水仙,另紙題詩一首,中有句雲:“草花隨目見,魚鳥略似真”。我畫的鳥,我的女兒稱之為“長嘴大眼鳥”。我的孫女有一次看藝術紀錄片《八大山人》,說:“爺爺畫的鳥像八大山人——大眼睛。”寫意畫要有隨意性,不能過事經營,畫得太理智。我作畫,大體上有一點構思,便信筆塗抹,墨色濃淡,並非預想。畫中國畫的快樂也在此。曾請人刻了兩方閑章,刻的是陶弘景的兩句詩:“嶺上多白雲”,“隻可自怡悅”。有人攛掇我開展覽會,我笑笑,我的畫作為一個作家的畫,還看得過去,要躋身畫家行列,是會令畫師齒冷的。

有人說寫字、畫畫,也是一種氣功。這話有點道理。寫字、畫畫是一種內在的運動。寫字、畫畫,都要把心沉下來,齊白石題畫曰:“心閑氣靜時一揮。”心浮氣躁時寫字、畫畫,必不能佳。寫字畫畫可以養性,故書畫家多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