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他在一處的時日很短,而在京中的長久相處卻又被朝中紛繁複雜的局勢擾亂,他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相處和磨合,直到朝中的動亂塵埃落地,一件接一件的矛盾浮出水麵,一次接一次的相互試探,她心中清楚,她與柏炎之間出了問題。
當這些問題集中在短而快的時間內爆發,她措手不及,亦不知日後這樣的事情,還會有多少次,他與她還能經曆多少次衝擊?
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到最後在許朗處到達頂峰,心中的委屈也好,難過也好,都在最後一刻噴湧而出。
正因為看得太清楚,所以寧肯選擇逃避,逃避他,逃離他與她的相處。她不想早前多少次的生離死別並未將二人離心,最後卻是長久的相處,磨平了心中的喜歡和感情,那還不如保留最初的感情……
她龜縮在自己的保護殼內,比任何人都更有韌性。
其實,她才是最喜歡逃避的那個人……
她比他更狠心。
屋門“嘎吱”一身推開,她轉眸看向朝她走來的身影。
“我才走幾日,怎麼就這幅模樣?”柏炎攏眉看她,心底似是不安,“怎麼了,阿錦?”
他是怕好容易同她安穩幾日,又出事端。
他容忍不了再出任何事端!
她沒說話,隻是鼻尖通紅,雙目噙淚看著他。
他心中兀得生出幾分煩躁和不好預感,她慣來溫和沉穩,連置氣的時候都少有,更勿說當下,什麼話都不說,隻是看著他哭。
“阿錦?”他上前,她端坐在窗台前,抬眸看他,“我欠你一聲道歉……”
柏炎怔住,稍許,心中似是遲來的微暖之意。
她哽咽,“炎哥哥……”
他上前抱起她,溫柔而砥礪吻上她嘴角,“都過了……”
他同她在繁華如花處擁吻,看窗下火樹銀花的街景在眸間眯成一道細線。
盛夏的光景裏,僅留一抹夜空星辰。
星辰下,是最愛的她。
……
這一晚,蘇錦睡得極其安穩。
一宿無夢,醒來時,習慣性伸出手臂搭在額間,遮擋陽光。
陽光很盛,應是都巳時都過了。
她身側的被褥裏是空的,她微微睜眼,明明記得昨夜他同她睡在一處。
她和衣起身,正好見窗台下,柏炎同幾個孩子一處,似是,在看一群羌亞的年輕人跳舞。
孩子們似是很開心,便也跟著跳舞。
柏炎將不怎麼好動的柏蘇放在肩頭,陪他一道看著。
蘇錦亦在窗台上看了他們許久。
忽得,柏炎抬眸,眸間笑意正好望著樓上窗台處坐著的她,似是知曉她在。
她莞爾。
兩人淡淡看了眼,沒有說話,她亦沒有下樓,卻都默契頷首。
……
又在羌亞都城中呆了兩日,柏炎陪著柏蘇去了不少地方。
亦會同他回顧羌亞國中的風土人情。
他們父子二人有獨處的時候,不被人打擾。柏蘇牽著他,認真聽他說話,亦會認真問他問題。相比起玩心很重的柏錦和柏念,柏蘇似是要成熟許多。
但是柏炎知曉,他並非喜歡羌亞。
“為什麼要騙你娘親,你想來羌亞看看”柏炎問他。
柏蘇道,“你怎麼知道?”
“你並不喜歡。”他看他。
柏蘇應道,“娘親說要送我們回爹爹身邊,但娘親似是不想回去,我是想同娘親多在一處……”
所以他撒了謊。
柏炎抱起他,輕聲道,“阿照,爹爹要多謝你,你讓娘親來了羌亞。”
“為什麼?”柏蘇似懂非懂看他。
他笑道,“我們可以一道回家。”
柏蘇目光怔了怔。
柏炎鄭重道,“阿照,爹爹和娘親帶你們一道回家……”
柏蘇眉頭笑開。
柏炎溫和道,“那同爹爹說,這些年同娘親去了哪些地方?”
柏蘇應道,“同娘親去看了曾外祖母,還去了看了許童哥哥和眠蘭姐姐的曾祖母,拜祭了許童哥哥和眠蘭姐姐的爹爹,我們還去了洛城……”
柏炎腳下駐足。
“爹爹,怎麼了?”柏蘇看他。
柏炎輕笑,“沒事了……”
……
六月中旬,一行人返程回燕韓。
烏娜蘇這幾日一直都在家中,也沒有旁的消息傳來,隻是臨到他們出城那日,烏娜蘇騎著馬,英姿颯爽在城門口等他們。
蘇錦錯愕。
烏娜蘇道,“夫人,娜娜就要跟著夫人,哪裏都不去,夫人不可以嫌棄娜娜……”
蘇錦眸間氤氳,“你爹娘會擔心的。”
烏娜蘇擦了擦眼淚,開口道,“夫人,早前沒同你說,他們是為了家中幾個哥哥的前程,才主動將我送去蒼月的,原本也沒指望我回來,我看過他們便是了,留在一處多尷尬。”
蘇錦噤聲。
烏娜蘇眸間微紅,嘴角搭了搭,“夫人要是不要娜娜,娜娜就真沒地方去了……隻要跟著夫人,娜娜去哪裏都行!”
蘇錦鼻尖微紅。
柏炎撩起簾櫳,朝她歎道,“行吧,我替夫人答應了。”
烏娜蘇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馮三!你!”
柏炎惱火道,“這麼蠢,怎麼放心將夫人教給你照顧?”
烏娜蘇早前的悲傷情緒似是拋到了九霄雲外,當即就下馬,似是要上馬車揪他。
蘇錦頭疼。
不過也由得烏娜蘇氣勢洶洶上了馬車,柏炎淡然揭下了那張人.皮麵,具,烏娜蘇伸到他跟前的魔抓顫了顫,嘴角抽了抽,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陛陛陛……陛下……”
那不是她二兩銀子買的馮三嗎?
柏錦在他和柏念之間來回打量,忽得,“爹爹!”
反正柏念也跟著叫“爹爹”就對了!
蘇錦忽然想,他似是這一路不準備再扮馮三了!
……
也自從柏炎的身份得了更正,每日孩子繞著他轉的時間便更長了些。
這一路從羌亞回燕韓,要路過複雜的地形和地貌,柏炎會耐心教孩子們騎馬,也會告訴他們怎麼辨識方向和尋找水源,幾個孩子都聽得津津有味。
在他這裏學到的,似是永遠都是不一樣的東西。
而柏炎也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終日賴在馬車中,夜裏也賴在蘇錦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