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日離開屋中時,柏炎身前厚厚一疊冊子,光看完就需不少時候。
他離京半年有多,在羌亞境內又不便往來,應是攢了一堆事情,她不擾他也是對的。
眼下,孩子都還未醒,蘇錦讓白巧照看著,折回去看柏炎。
臨到那戶人家,才聽說昨夜那戶人家生了,喜得麟兒。
蘇錦驚喜,多道了幾聲祝福的話,那戶人家正是高興歡喜的時候,氣氛歡喜而熱鬧。
蘇錦卻未見柏炎。
輕聲敲門,他在內裏喚了聲進,蘇錦推門進屋,見他坐在小榻上,似是有些垂頭喪氣,蘇錦擔心,“阿炎,沒事吧。”
她在想,京中是來了什麼議事冊子竟將他折磨成這幅模樣,當不是一宿未合眼?
他抬眸,果真眼底猩紅,布滿了血絲。
卻凝眸看她,似喉間哽咽。
“炎哥哥,怎麼了?”她眼底霎時寫滿擔憂,快步上前到他跟前,伸手撫了撫他眼角。
他伸手攬緊她,將頭靠在她懷中,“阿錦,我真是個混賬,王八蛋!”
蘇錦愣住,不知他當下又是哪根筋犯了。
“王八蛋!”他又罵了一聲。
蘇錦更確定了粉,他今日真是哪根筋犯了……
她蹲下身來,抬眸看他,目光裏都是探究,似是想要開口,他卻沉聲打斷,“你生明月阿照時我不在,你生小六時,我也不在……”
蘇錦微怔,忽得反應過來他今日何故。
“不生了!阿錦,我們日後一個都不生了。”他沉聲,他容不得她再遭這種罪。
“阿錦……我就是混……”他仍在懊惱,她捧起他的臉,吻上他雙唇,將他的話都堵在喉間,良久,她鬆開雙唇,鼻尖貼上他鼻尖,“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比任何時候都好……”
她的聲音溫婉柔和,卻似溫暖有力,將將好能撫平他心底的痛意。
她闔眸,再次吻上他雙唇。
似是在雨後清新的泥土芬芳裏,親吻當初林間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
早前她心中如此喜歡的少年。
眼下,她如此喜歡的柏炎。
……
自村落離開,車輪滾滾向前。
馬車中,柏炎攬著她,目光看向簾櫳外,沒怎麼說話。
蘇錦在算,北輿往燕韓京中差不多要半月,那等抵達燕韓京中時,應當是九月,那便是入秋了。
蘇錦輕歎,“路上沒帶冬衣,下一處要尋布莊給孩子們多做幾身衣裳,多呆幾日。”
他擁緊她,“聽你的。”
似是從北輿邊境的村落出來,他便是如此,一直心有旁騖。
似是在計量事情。
“炎哥哥。”蘇錦看他。
她開口喚他,他似是才回神。
他心中分明有事,卻沒同她說起。
柏炎笑笑,朝她道,“阿錦,閉眼。”
她微微攏眉,他親上她眉頭,“聽哥哥的話,閉眼。”
蘇錦從善如流。
忽得,他將她手心攤開,她笑笑,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直至他將一枚軟軟的東西置在她手心,她微微怔了怔。
“好了。”他輕聲。
她睜眼,見手中是早前那枚同心結……
似是四個角都已經磨平,他卻一直帶在身邊……
連去羌亞的時候……
蘇錦目光複雜看向他,她一直以為這枚同心結弄丟了。
她每日每日地找東西,就是怕身邊再有東西會如這枚同心結一般,從她手中消失,如同心疾,會心慌不知所措。
她旁的東西都沒有帶走。
她亦將簪子還於他。
她身上隻有這枚同心結做念想,是他與她一處的念想……
隻是,她一直以為不見了。
蘇錦鼻尖微紅,喉間哽咽,“在你這裏?”
柏炎伸手擦過她眼角,輕聲道,“阿錦,不知道,我當時因為你還這枚同心結和簪子還我,氣得吐血昏了過去……”
她眸間微顫。
他低眉笑了笑,“我那日聽你說,丟了同心結,壓在我心中多年的一塊沉石才似搬了去,你我結了同心結,你將同心結還我……”他搖了搖頭,“我怎麼會信,你將同心結還我了?”
她莫名看他。
他攬緊她,喉間輕言,“你讓盛妍還了我那枚簪子是嗎?”
她默認。
他伸手綰過她耳發,低聲道,“她還回來的時候,簪子折成了三段,破敗不堪,說是你讓給我的……”
蘇錦眸間詫異。
她果真是不知情的。
柏炎額間貼上她額間,懊悔道,“我怎麼這麼傻……當時什麼都信,我信了盛妍給我的這三段破損的簪子,也信了她藏在西暖閣枕頭下的同心結,我竟信了你心中沒有我,還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