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問了,你自己聽聽,這裏能是說話的地方嗎?”
“可是,話總得……”
話到一半,櫃台上忽然關了一個窗口,引起了眾怒。宋玉芳接著又說了什麼,連她自己都聽不見了。
這個胖胖的漢子拽著不停尖叫的宋玉芳,踩過無數的肩膀,終於渡到了茫茫人海的另一頭。
櫃台裏頭有人開了一道小到連蒼蠅也飛不進去的縫,宋玉芳被一把塞了進去。緊接著,那個漢子騰空一躍,不由分說地又扛起人上了二樓。
“先生,先生,我……”
胖男人根本不容宋玉芳把話說下去,他的額頭上有黃豆大的汗滾落下來,抖著手掏出辦公室的鑰匙,嘴裏急急地交代著:“你站這兒等著,我進去取,很快很快。”
而剛落地的宋玉芳,上氣不接下氣的,話也說不長,兩句“先生”一喊,門就砰地一聲關上了。
她還在後怕,剛才那樣亂的局麵,一個陌生男人對她說抱就抱、說走就走。被舉在半空的時候,她的心跳都快停了,真怕是遇上了化了妝的人販子。幸好她還在銀行裏,而不是被堵著嘴,關進了小黑屋。
宋玉芳使勁搖了搖頭,想把那些滿腦子亂飛的小說情節給甩掉。到這時,她才認真地觀察期四周來。她發現這裏的職員都是來去匆匆的,神思凝重甚至是臉色蒼白。
這些人雖然見著一個穿著樸素的生人出現在這裏,俱感到些奇怪,但沒有人願意停下腳步聽她說上哪怕一句話。
看起來,這裏並沒有什麼考試的氛圍。
宋玉芳害怕誤事,鼓起勇氣試著拉住一位看起來年紀尚輕也比較好說話的男子,先鞠了一個躬,禮貌地問道:“這位先生勞駕,就耽誤您一刻兒工夫。請問,這兒是考試的地方嗎?我瞧著不大像啊。”
“這裏當然不是考試的地方。”那男子刹住腳步,向著眼前打扮素淨的女子一望,皺著眉問道,“不過這位女士,您上樓來做什麼?”
同時,宋玉芳也在打量他。
身上隻穿一件西式的白襯衫,袖子高高卷在手肘處,領口鬆著兩顆紐扣,頭發蓬蓬的,眼底有淡淡的烏青,像是一夜沒睡。如果不是右胸前有工牌,她大概無法把這樣一個人跟印象中高薪的銀行職員聯係在一起。
不過細看之下,忽略掉他的不修邊幅,這個人可以說得上是相貌堂堂了。輪廓分明,五官俊秀,身材修長。兩道濃濃的眉毛如利劍一般英氣,眼神柔和而堅毅。職業習慣使得他的唇角總是微微上揚著,鼻梁高高的,肩膀寬寬的。通身上下透著一股自信,還真有幾分青年銀行家的氣派。
“女士,女士?您能告訴我,是怎麼到樓上來的嗎?”
宋玉芳被這番鄭重的問話給叫醒了。她又想,這裏或許是辦內部事務的地方,一般人不能進來的。盡管臉上極力保持著鎮定,心裏卻早就哭了起來:這可糟了,銀行是個存大錢的地方,莫名闖進一個人來,會不會被抓起來盤查呀?
她真的太想要這份工作了,半點不敢使人誤會,拚命地搖著手,委屈地解釋道:“先生,您聽我說,我不是自己闖上來的。我一大早擠了半天才進門,想問問考場在哪兒,可樓下實在太亂了,我一句話沒說全,就有一位穿銀行製服的先生拎著我就往這裏來,然後……”她說時,將手往身後一指,“那位先生說進去取什麼東西來著,我……”未免別人不信,她又慌裏慌張將通知函舉在臉上,證明自己並沒有撒謊。
那男子朝著紙上掃了一眼,又向著宋玉芳急得通紅的眼一望。確認了她不是在說謊,這才微微舒展了眉頭,現出一個禮貌的笑容來:“想必是誤會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考試的具體安排,隻得攔住一個小年輕,幫著打聽一番,“小王,這位女士是來考試的。你看……”
宋玉芳仔細觀察這二人的神色,心跳漸漸穩了下來。她似乎是問對了人,這個被喚作小王的人停下腳步之後,先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何秘書”,看起來很尊重的樣子。
可是,小王望向宋玉芳的眼神卻並不友善。
從早上六點起忙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過,小王根本沒空搭理一個身份不明的小丫頭。但他又不好跟眼前這位,代表中行總管理處來監督工作的大爺擺臉子。隻能對著宋玉芳,皺著眉頭宣泄著內心的不滿:“考試怎麼往這兒來了,來之前都不留意通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