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尋懷疑他每天的休息時間隻有三四個小時,可他依舊堅持早起半小時為兩人準備豐盛的早餐。
駱尋說他犧牲睡覺時間,得不償失。他卻說感情像鮮花,想要它一直盛開,就需要時時照拂。
他們倆都是工作狂,一旦忙起來都是早出晚歸,根本沒有時間見麵,再濃烈的感情也經不起日複一日的消耗。他每天花費半小時為她做早餐,再用二十分鍾陪她一起吃早餐,收獲的卻是她死心塌地的一輩子,哪裏得不償失了?明明大賺特賺!
駱尋哭笑不得。
殷南昭行事怪異,可又總有他的一套道理。
每天她回家時,他還沒有回來;她睡著後,他才到家。如果不是殷南昭的堅持,兩人的確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現在因為殷南昭的愛心早餐,駱尋覺得,每一天睜開眼睛時,都滿溢著期待和喜悅;每一天吃完早餐後,都是帶著暖暖的笑意走出家門。
駱尋做好夜宵,放在保鮮碗裏,設置好留言提示。
洗完澡,正準備熄燈睡覺。
個人終端突然響起,來訊顯示:辰砂。
駱尋意外地愣了一下,急忙接通。
“喂?”
“是我,辰砂。”
駱尋很清楚辰砂的性子,絕不是閑著沒事就打個音訊閑聊的人。
每一天,她看到的星際新聞都是他的親身經曆。身為戰役的總指揮官,他承受的壓力絕非普通人能想象。
駱尋刻意讓語調聽起來很輕鬆隨意:“最近戰役緊張嗎?”
“還在繼續打仗,不過我和皇帝暫時休戰,一起去狩獵。”
駱尋十分驚訝。“還可以這樣?我以為打仗的時候大家一見麵就恨不得掐死對方。”
“星國之間的戰爭不是兩個人打架,仇恨的不是對方,隻是立場不同,各自為利益和信仰而戰。”
駱尋叮囑:“注意安全,阿爾帝國的皇帝很狡猾,千萬不要上他的當。”
“會小心的。”
“你們去哪裏狩獵?”
“公主星。”辰砂頓了頓,“當年奧丁聯邦用它求娶洛蘭公主,阿爾帝國就把這顆原始資源星命名為公主星了。”
兩人想到十一年的假夫妻關係,再想到洛蘭公主已經香消玉殞,還是慘死在他們麵前,都沉默了。
駱尋怕影響到他的情緒,立即打起精神。“你最近怎麼樣?”
辰砂說:“我夢見了父母……他們最後死的一幕。”
雖然這個話題很沉重,可麵對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人隻有真正接納了過去的悲痛,才有可能在未來重建快樂。
駱尋輕聲問:“你很難過吧?”
辰砂沉默了一瞬,沒有正麵回答駱尋的問題。“我看完那個相框裏的所有照片了,他們很相愛,過得很幸福。”
駱尋非常肯定。“是的。”
“媽媽即使被爸爸咬死了,應該也沒有後悔過嫁給他吧?”
“肯定沒有。”
明明這就是辰砂心底深處希望聽到的答案,他卻一定要反駁:“你怎麼知道?你又不認識我媽媽!”不是為了否定,而是希望得到更多的肯定,讓自己確信。
“我是不認識你媽媽,可我也是女人,將心比心,我絕不會後悔。你媽媽最後的悲痛絕望不是因為你爸爸咬死了她,而是因為她沒有能力拯救自己的愛人。”
辰砂沉默。
駱尋陪著他沉默。
兩人一直沒有說話,可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知道信號沒有問題,對方依舊在。
如果是別的女人這麼擅自揣測、自說自話,辰砂一定會不悅,但是駱尋不一樣,她親身經曆了兩次千旭的異變。第一次阿麗卡塔星的異變,辰砂親眼看見了駱尋的反應;第二次岩林的異變,他雖然不在現場,可是回看過記錄視頻。駱尋用生命證明了自己的話。
辰砂聽著她的呼吸聲一起一伏,從遙遠的星際傳來,像是吹過林梢的微風般輕輕吹過他的身體。一直以來,纏縛在他心上的東西,一直讓他隱隱作痛的東西,在慢慢皴裂,一點點卸落。
他依舊是他,外人看不出任何變化,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從今往後,他不會再懼怕、抗拒想起父母。
他永遠都不可能忘記父母慘死的一幕,但關於父母的記憶還有更多,多得那一幕不管再痛苦絕望,都掩蓋不住父母留在他生命裏的璀璨光芒。
“駱尋……”辰砂欲言又止。
駱尋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下文,柔聲問:“怎麼了?”
宿二的聲音突然響起:“指揮官,阿爾帝國……”
辰砂大概打了個手勢,宿二的聲音消失。
“我要去準備一下狩獵的事了。”辰砂自嘲地說:“大概因為突然夢到了父母慘死,心情有點失常,打擾你休息了。再見!”
“辰砂!”駱尋急忙叫住他,“沒有打擾我,你隨時可以撥打我的通信號。注意安全,等你回來,我請你吃好吃的。”
“好。”
駱尋等辰砂先切斷通信後,才關閉了個人終端。
她躺下睡覺,可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
她猛地翻身坐起,從抽屜裏找出辰砂媽媽的遺物——那本殷南昭經常翻看的古色古香的褐色筆記本。
駱尋靠坐在床頭,一頁頁翻閱。
都是辰砂媽媽的信手塗鴉。有時候是桌上的水果盤,有時候是天上的雲,有時候是一棵樹,還有辰砂爸爸和小辰砂的畫像……
看得出來,畫畫的人剛開始畫畫時心情都不太好,筆觸總是有點急促淩亂,可隨著一筆筆塗抹,她的心情慢慢變得平靜,筆觸總是越來越細膩。
有一頁,駱尋已經翻過去,隱隱間卻覺得哪裏不對勁,又翻回來仔細看。
是兩個男人的畫像。
一個是科學怪人安教授,另一個男人駱尋不認識,看上去清臒斯文,滿身書卷氣。他們坐在玫瑰園中聊天喝茶,表情愉悅,看得出來關係親近。
畫麵背景的玫瑰園就是大雙子星上辰砂城堡中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