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時節，中原地區已經一派姹紫嫣紅，關外的風卻還寒著，偶爾有一星半點的綠草，也掩映在連天的枯黃中。山凜冽，刀削一般的懸崖峭壁上不時閃過兩隻烏鴉，叫一聲飛走了，留下一環又一環的惆悵。
官道上塵土飛揚彌漫，北方的春天總是要等風沙掠過，真正的春風才會來臨，百花才會開放，燕子才會回巢。風沙是短暫的，卻是必然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躲。所以官道上，很久也不見一個人影。空空落落。
就在這樣空落的官道上，逶迤走來一群人。
十來個差人，押送一隊老弱婦孺，幾十個女子，排成一排，步履蹣跚，衣著破爛，目光悲苦，因為風沙太大，幾個年輕女子將披帛解下來，覆在臉上。有一個灰衣姑娘的紗纏繞了脖頸，她踉蹌了兩下，依然無法去解——因為雙手被一條繩子捆著連在一起。後麵一個婦人見了，露出驚恐，風這麼大，絲帶這麼輕細，如果不趕緊除開，很容易造成窒息。她大聲喊了兩聲：“薇兒，你怎麼樣，沒事吧？”
灰衣小姑娘若遊絲般回了一句：“母親，女兒沒事。”
婦人聽見她這樣說，反而更急了，她徒勞掙紮了一下，完全沒有作用。這一路，她們日日相見，卻被這條繩索困住，就這麼不遠不近的跋涉著，不知道何時是盡頭。
她突然回身對後麵押解的兩位官差喊：“官大哥，快來救救我女兒，求你們了。”
她喊聲很大，隊伍前後都聽到了，兩位官差走上前來，發現了灰衣姑娘的窘迫，此時的風似乎加大了，也像一隻無形而凶惡的手，將絲帶又纏繞了一圈，在她的脖子上，她拚命掙紮，挽著的頭發散開了，披下來，一張臉是無血色的白，一雙眼睛盈盈欲淚。其中一個官差伸手要去解開，另外一個一抬手將跨刀一橫，拂落了他的手：“何必著急，我們且看她如何自救？”順勢將冰冷的刀鞘一點點劃過了姑娘的臉。
然後兩個人“哈哈”大笑，灰衣姑娘羞憤難當，索性就不再動彈，閉上眼睛。婦人卻著急哭喊：“薇兒，你快求求他們，官差大哥，求求你們快放開我女兒。”
薇兒用微弱的聲音回複母親：“母親不要擔心，女兒沒……沒事。”
婦人向前掙脫，因為這一群人是串起來綁住雙手的，大家步履一致向前走，還算順遂，可是一個人突然要脫離隊伍，就會帶動整個隊伍騷動淩亂起來，婦人身前身後的人都跟著趔趄，整個隊伍淩亂不堪。
另外的官差都擁過來，一個矮胖官人揮手就是一鞭子，怒吼道：“已經如此地步還不知收斂，想來是作威作福習慣了，不明白做階下囚的規矩麼！”鞭子掛著風沙，落在皮肉上，夫人一條手臂綻開了血花。
姑娘痛苦大叫：“母親。”
同時婦人一聲慘叫，一個趔趄倒地，整個隊伍都淩亂騷動起來，女人們麻木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痛苦，有人哭喊，有人大叫。大風中，羅裙飄舞，絲帶紛飛，大家跌跌撞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