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若絕我路,我必破這天(1 / 3)

日月交替,新老置換,現在成為過去,將來已成現在,這是這世界最基本,也是最讓人忽視的一個道,特別對於河西村的村民來說,一年似乎隻有一天,因為他們的身份與肩上對家庭的責任使得他們日日夜夜往返於田間地頭,手中握緊的鋤頭,歪倒在田埂的扒犁,某種意義上已成了他們身體的一部分。

他們沒人會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問題,因為這種生活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安穩和諧的家,況且通過自己的雙手,得到豐碩的果實本就是一個為人在世必須明白的道理。

但生活的方式有多種多樣,人的想法也有多種多樣,隻是河西村這邊的比較統一,但不代表沒有異類。

因為被顏福發現了那三本不該出現在他生活裏的書,顏炘不能繼續向那個世界摸索,一大早,他精神恍惚地獨自一人來到許正家,給屋子裏的許正請了個早安,一改前段時間,他拿起了那個不知多久沒用的小錘子,麵對麵前大大小小的家具,他不知如何動手,橫七豎八排列的家具不斷升高變大,成為他麵前的一座座的高山,遮住原本可以照在他身上的溫暖陽光。

世上明明有那麼多的事,為什麼自己就隻能選擇木工?但是轉念一想,別的東西他就會喜歡嗎?

他那時才明白,得不到的東西是那麼地美好。

許正從屋子裏出來,發現顏炘未如往日那般,坐在海棠樹下看書。

“為何不去看書?”許正雖有所預料,但還是問了顏炘一句。

顏炘低頭,良久才開口。

“書被我爹發現了,他不許我繼續看。”

“書呢?被他丟了?”

“沒有,我把它們埋起來了,師父,您想收回來嗎?”

許正沒回答,沉默片刻,但從他的臉色看得出來,他有些生氣。

“......師父,對不起......”顏炘細聲道歉。

“不用道歉,你本來就不適合修行。”許正轉身,坐到往日工作坐的椅子上,拿起一個未完成的家具,仔細查看,未再注目顏炘一眼。

這句話像一塊冬日時從溪邊撿回來的堅冰般,塞入顏炘的心裏,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為什麼?我真的不行嗎?到底是我不行還是你們說不行?”

未滿十六歲的顏炘,頭一次對他的命運發出質疑。

漫長的成長時光,無論是上天的安排,還是父母的叮囑,他都如草地上的小草般隨風搖曳,他幾乎沒有分辨對錯的權力,哪怕是他的內心剛生出一點疑問,他的身體已經如被無形的力量操縱了般去完成那些不出於他內心所想的事。

如果說小孩子的童真想法有顏色的話,那他的童年一片空白。

許正抬起頭,注視顏炘,他看得到顏炘的眼裏有些瑩光。

“你本來就不行,因為你連修行的心都沒有,你怎麼修行?”

修行的心,他沒有嗎?那他每天這樣廢寢忘食地看書是為了什麼?

“我當然有!我想!那不就是有嗎?”

“那不是想,是妄想!白日夢!”許正把手中的家具狠狠地摔在地上,因為過度生氣,手臂上的青筋十分明顯。

“你說你想修行,你以為你會為了修行而不吃不喝就是有修行的心嗎?那隻能說你暫時對修行感興趣,時間一長,因為種種原因,無論是出於自己還是其他事物,你很難繼續保持這樣的興趣。華夏大地,想修行的人何止你一個,但最後能成為修行者的又有幾個?無非都是倒在了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門檻,那就是修行的心。”

除去修行中如同神話般的歸一,修心,便是頂端修行者最能接近的最高境界。

“一顆修行的心,不懼風浪,不畏荊棘,能在層層黑暗下燃起前行的光芒,能在懸崖峭壁上保持熱情的跳動。世間多少修行者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在深山裏食不果腹,衣不遮身,麵對天命的打壓,他們以一顆真正無畏的修行之心回敬,如此才可在修行界大放異彩。一顆修行的心,不是天賦,也不是血脈,任何人都可以擁有,但又不是人人都能輕易擁有,你連修行最應該有的基礎都沒有,你談何修行?”

字字誅心,將顏炘帶入一個無形的漩渦之中,他無法抵抗,任由冰冷的水一次一次不斷地拍打身體與臉頰。

“可是我害怕啊......”顏炘蹲了下來,除了許正之外,沒人知道這個大家眼裏乖巧懂事的孩子此刻哭得像是失去了整個世界般。

“我害怕......那些東西......本來就不屬於我......然後......又因為我的堅持......又失去了我爹娘的理解......村裏的人都會笑話他們......這都是因為我......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