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角落沒怎麼說話的年輕輔警馬儒儒舉了舉手:“我想問下這老頭和他兒子的關係怎麼樣?”
馬儒儒在這裏最小,也沒什麼警務工作經驗,完全是剛好在站裏才過來湊數的,說話也沒什麼份量,也從來沒參與過這種的案情研討會,換在所裏時,他連旁聽的機會都不可能有,此時貿然說了話,一群人都沒怎麼反應,讓他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補充道:“……因為以前我爸就總是罵我,說我是在社會上亂耍,他就常說我要是出了事,他第一個把我趕出門,族譜上都要把我名字劃了……”
聽馬儒儒這樣講,王輝隨口就答話:“說是這樣說咯,但肯定父子感情血溶於水吧,不然你爸不也把你搞所裏來了……”
可王輝還沒說完,旁邊餘安生莫名一振,他突然醒悟過來:馬儒儒這個問題問的太對了,他一直有個很嚴重的誤區,總是以正常人的思維與情感來帶入到苗鳳山父子之間的關係中來,總以為苗鳳山父子和常人一樣,有著難以割舍的血脈情感,把苗老頭每次磕頭說的那些“抓到苗鳳山就當場斃了”、“屍體國家火化,不準進祖墳”之類的狠話都當作老頭的欺騙和偽裝。
可要是苗家父子兩真就沒這層情感呢?兩父子萬一早就水火不容了呢?
想到這,他趕緊抬手,示意都別插話,趕緊拿出手機撥通了雁陽專案組王剛的電話。
既然想起這個重要情況,就要馬上查,之前餘安生也沒仔細核查苗家父子間的關係,現在案卷在專班手裏,必須趕緊問。
電話很快通了,餘安生說明情況,王剛也很奇怪,這點他們專班也查過,兩父子關係很差,但如果假設苗老頭不為了兒子,那他來望州幹什麼?所以專案組還是過來跑了一趟,但既然現在餘安生要查,王剛隨手就幫他把十八年前的詢問筆錄給翻了出來,
餘安生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兩父子之前的關係就極差,甚至苗鳳山當年在苗家灣殺了女朋友一家三口後,第一件事就回家從苗老頭的枕頭底下摸出老人的五千塊錢棺材本,用來跑路,而案子發了後,苗老頭早就在筆錄裏和兒子撇清了關係,口口聲聲都是“孽畜”,“抓到就槍斃”之類的話語,與現在的態度是如出一轍。
餘安生掛了電話,旁邊王輝等人都是一臉詢問的目光,他慢慢點了點頭,將情況和眾人說了說,這下氣氛就嚴峻起來,如果說苗家父子關係如此惡劣,那“苗老頭為了見這個“逆子”一麵而走出小山村”這一大前提之前就是錯的!
那就更洗刷了苗老頭身上的疑問,這老家夥難道真的隻是過來打工,攢棺材本來的?
案情研判又走到了死胡同,在場幾人都沉默起來,餘安生也是一臉沉重,繼續冥思苦想,但怎麼也猜不透這苗老頭是為什麼而走出深山。
“如果說不是為了兒子,而是為了別的親人呢?”
呂鐵銅摸了摸自己沒幾根的頭發,提了個最簡單的背景問題。
餘安生想都沒想,搖了搖頭苦笑回答:“這個早查過了,苗家小一輩的就一個生死未卜的苗鳳山了,其餘幾個遠親還都在苗家灣的老家,外麵根本沒什麼親戚……”
這個背景信息早就通過幾輪核查,這個早已是定論,可慣愛抬杠的呂鐵銅隨口說:“萬一是後麵生的親戚呢。”
“後麵出生的?”
呂鐵銅隨口的一句話點亮了一直閉眼思考的老黨,這位老同誌一下睜開眼。
“對!萬一這苗老頭其實來找的不是兒子,而是……孫子呢?!”
“你是說苗鳳山在逃亡的這十幾年裏,偷偷摸摸還給他生了個孫子或者孫女,然後聯係上苗老頭,讓老人看看自己的骨肉子孫!?”
這個猜想劃破了此刻的迷霧重靄,站在這個角度一想,苗鳳山父親這樣一名傳統刻板的老人,兒子已經是身負血債的殺人逃犯了,老伴也被兒子氣死了,人生幾乎早就結束在03年的那個血色夏夜,可時隔許久,能支撐著這年過七十的老人重新走出小山村,來的幾百裏外完全陌生的大城市望州拾荒賺錢,這份支撐他的精神動力,隻有為了沒見過麵的下一代兒孫才行。
餘安生一拍大腿,趕緊翻找這段時間跟蹤苗老頭的記錄,之前都是把目標鎖定苗鳳山身上,關注的都是苗老頭接觸了哪些中年人,這下範圍頓時擴大,婦女、小孩等等都是目標,可還沒等他翻出記錄,旁邊的黨禹材敲了敲桌子。
“我知道苗老爹這麼遠來望州找的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