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共有三座磚廠,我們去幹活的廠子是紅旗磚廠,以前屬於鎮副業廠,現在被承包了,承包人是我們這一塊鼎鼎大名的社會名人,綽號大強子。
紅旗磚廠位於鎮外公路邊,離鎮子有一公裏左右。
我和吳中華、林大偉是經在這打工的吳中華遠房表哥介紹進來的。我們一進來就被安排出窯工的活。
在磚廠所有的活計中,相比碼坯子,裝窯等工種,要數出窯最辛苦了。
“喂,你們新來的三個,過窯口來。”一個滿臉橫絲肉,手臂上有一長道刀疤的光頭家夥衝我們吼著。
“快點,快點,不想掙錢了。今天要是出不夠額定數,誰都別想吃飯。”一個長頭發,尖嘴猴腮的瘦子拎個木棍子催促著。
待我們三個走到窯口時,一股巨大的熱浪迎麵撲來,渾身上下瞬間開始冒汗。
“你,負責一號窯”,光頭指著林大偉嗬斥到。
“你,二號,你,三號,”光頭指著我和吳中華。
“那怎麼出窯,我們沒幹過?”我們仨問著光頭。
“沒長眼啊,你看其他窯怎麼幹,不就會了嗎?”光頭一臉嫌棄。
看著光頭滿臉殺氣騰騰的樣子,我們三個沒再說話。
“來,你們仨,看這,”瘦子大呼小叫著。
我們的目光隨著他手指方向看到了一號窯口旁有三輛平板車,每輛車上扔著一副橡膠護手和一條鋥亮的皮帶。
“我和你們說,就一遍,聽不清受傷死亡和我們磚廠沒關係啊。這個橡膠護手,你們出窯搬磚時必須戴上,要不然,你們這爪子立刻變成紅燒豬蹄冒青煙。這個皮帶,拉車的時候套好了,要不然會摔跤,每次在車上碼好三百塊磚,運到那邊磚垛子去,一朵子碼三百塊,這樣晚上好清數。”瘦子說著指著離窯口約摸三十米遠的磚垛子。
一排排成品紅磚在那安靜地佇立著,很快它們就將被運走,建成一座座宏偉的建築物。
“喂,大個子,別走神,聽不好,到時在窯裏燒死別怨我沒告訴你啊。”瘦子衝我喊著。
“咱這個窯叫輪窯。輪窯就像一個火輪,火一旦點起來就不再停下了,火焰在磚窯裏晝夜不停地循環燒著。一頭在裝磚坯子,另一頭同時在往外拉燒好的磚塊,火區也隨之移動燃燒,出窯的時候常常會看見前麵不遠處有熊熊燃燒的火焰。所以,別在裏麵偷懶睡覺,一不留神就燒死了。”瘦子連嚇唬帶比劃講著。
“那工錢怎麼算,介紹人說一個月能掙二百來塊。”我們問到。
“一塊磚半厘錢,二十塊磚一分錢,一車三百塊,一毛五,一天五個窯口出三萬塊磚,每個窯口六千塊磚,自己算算多少錢?”
“一天才三塊錢,一個月幹滿了才九十塊錢。我的天。這是赤裸裸的壓榨。”吳中華瞪大了眼睛說到。
“誰說壓榨,誰說的,這是鎮屬企業,汙蔑啊,找打啊!”光頭這時拎個鐵管子過來,一副要打人的架勢。
“沒,沒,大哥,我兄弟說溜嘴了。”我趕緊去攔光頭。
“讓開,讓開,聽見沒。”光頭舉著鐵管子指著我的腦袋。
“大哥,您別生氣,我兄弟不會說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說著好話。
“嗬嗬,你小子還會說人話,得了,都他媽快幹活去。”光頭把鐵管子往肩上一搭,罵罵咧咧地找涼快地方歇著去了。
經4號出窯師傅指點,我們知道4、5號正在燒磚,1、2、3號剛燒好,需要立即出窯。
我們仨人分別帶好橡膠護手,套好皮帶,一人拉著一輛板車進了窯裏。
剛歇火的窯裏很熱,簡直就是一個偌大的火爐子。磚塊滾燙滾燙的,拿在手裏,橡膠護手直冒青煙,刺鼻的膠臭味立刻撲鼻而來。
當數夠三百塊磚的時候。我按照四號師傅指點,把拉車皮帶往肩上一套,頓時肩上的汗水“嗞嗞”做響,一股汗騷的味道散逸開來。
車很重,足足有一千五百斤,我的腰幾乎彎到與車平行,才拉動了車子。
整整八個小時,我們每人出了六千塊磚。換班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軟了。
我們仨癱坐在廠部旁的一顆小樹下。
“班長,謝謝你。沒想到搬磚這樣辛苦,我看咱們這體格,幹下去會垮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