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須臾又入鬼門去(1 / 2)

至此,黑曜才算是真正相信了晏瓊樓的來意。不是晏瓊樓能拿性命來做投名狀,而是因為晏瓊樓眼中那種黯然又決絕的神色就像一根帶倒鉤的刺,深深地刺入了黑曜的心。

這或許也算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誅心吧,晏瓊樓的行為讓黑曜對自己誅心……

晏瓊樓慘笑了一陣子,眼睛變得紅紅的,然後開口對白璧說道:“我要你承諾我,你必定遵守約定救我妻女,還要追加一條,隻有你還活著,就保我妻女一世平安。”

“好的。”白璧艱難地回答道,聲音小到幾乎隻有自己聽得到。

“我也答應你。”黑曜也開口了,堅定地說著。

晏瓊樓看來黑曜一眼,淡淡地說道:“不需要,和你一樣,我隻相信白璧,我不相信你。”

“我很抱歉……”黑曜低頭說道。

晏瓊樓情緒越發的平靜,回答道:“沒什麼,站在你們的立場上想,或許你的做法比白璧恰當些。能理解,隻是不太願意接受。”

說完話晏瓊樓再次坐回地上,摸過傾倒在地上的酒瓶搖了搖,雖然剛才已經喝完,晏瓊樓還是懸著瓶子,仰頭喝了瓶中最後幾滴酒。而後晏瓊樓的眼中突然又有了淡淡的微光,隨手甩開酒瓶站了起來。

似乎是壓抑的心情讓晏瓊樓難擋醉意,走起路來竟然有些搖搖晃晃,他抽出伴君寶劍,翻轉手腕在地上刻畫著。

呆立在一邊的白璧和黑曜忍不住看了過來,隻見晏瓊樓以劍為筆在大地上恣意書寫,留下了一行字:身縱腐為泥,癡心不死。

陽光下,春風吹麵不寒。寫完這幾個字的晏瓊樓細嗅著空氣中的泥土氣息,隨著風舞起劍,沒有章法,沒有套路,就像地上的字,規規整整卻不是楷書、隸書這類他們認識的字體,這難免讓人驚豔於其中意境。

沉醉其中的白璧二人始終都未曾察覺晏瓊樓手腕處的布條早已飄飛,稍稍愈合的傷口再度崩裂開,直到有細小的血滴飛濺到他們臉上才回過神來。此時晏瓊樓也停止了舞劍,伴著風中淡淡的血腥味再度用寶劍在地上寫了個字。

一筆又一劃,淺淺的痕跡刻出了一個反向的“劍”字,細看之下,白璧和黑曜才發現晏瓊樓的劍尖並沒有觸到地麵。這一瞬間他們兩人緊張得屏住了呼吸,腦中隻剩下一個詞——劍氣。

天下用劍之人都知道“劍氣”這個已然不再屬於當下時代的詞,傳說中似乎從前有許多高明的劍客都能持劍催出劍氣。可現在呢?公認的第一劍客沈青穗或許有這個本事吧。大概吧,又沒有人真的見過,誰知道呢。

晏瓊樓的劍字寫到最後一筆時,並未將筆畫勾回來,而是直直削了出去。手中的劍已經停下,地上的最後一筆卻向前繼續劃出了半尺有餘。

是了,絕對是劍氣,雖然隻在地上劃出了短短半尺,卻已經遠遠勝過了這個貧瘠的時代千萬裏了……

字終究是寫完了,一切也快結束了吧?除了保住妻女,還能救下一些無辜百姓,好像也不錯。晏瓊樓雙眼的光再次黯淡下來,疲憊地癱坐在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便不再有什麼動作。

真的結束了啊,甚至都不需要白璧他們再動手,因為晏瓊樓已經不再有任何氣息了,眼見了這一幕幕,白璧和黑曜的心中都空蕩蕩的沒有情緒。他們心裏的這種空是真正的空,因為不久前各種情緒才將他們的心塞得滿滿的。

隻有真正體會到滿,才能知道什麼是空。

黑曜的佩劍名喚“神鴉”,是一柄除了劍身之外都是黑色的古樸利刃。他木木地抽出了神鴉劍,在晏瓊樓的心口刺了一劍,為了讓軍中眾人信服,他隻能對這具屍首不敬……

這一劍刺進了這個不再有知覺的身體,也同時刺穿了兩顆沒有情緒的心。

將青萍的戰略部署稍稍地沾上一些血跡,然後小心地收了起來,白璧二人戴上麵具,收拾好了野墳地上的一切,帶著晏瓊樓的屍首下了山,走回他們的營帳。

……

戴麵具真好啊,可以不用去偽裝情緒,不用演一副恰當的表情,白璧和黑曜都暗暗慶幸著,心如枯槁的人怎麼演得好得勝歸來那種意氣風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