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知人之將死，但他還是無法說出道歉的話。
“歡歡……我……我……”
我真是個廢物。
“對……”
對不起。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剛剛停下的淚水再一次止不住的淌下來。
“我會好好待你的……我不會再遷怒於你了……不要死……好不好……”
潘歡身子僵了僵，竟主動抬起頭來，看向子羽，看到他這滿臉淚水，竟“噗”的笑出了聲。
看著她突然衰老下去的臉，子羽驟然心酸。
“你又不讓我叫雲雲，又不讓我叫哥，究竟讓我怎麼叫你？”說罷，潘歡展顏一笑，看得子羽一陣恍惚，這絕對是世界上最純潔、最美的笑容，就算它開在一個色衰的臉上。
“叫哥！當然叫哥！”子羽想抱抱潘歡，這個唯一的親人。可是他一想到曾經對潘歡的態度，便沒了勇氣，隻得扯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潘歡一臉回憶之色，“母親去世後，一直都是哥哥你在照顧我。哥哥真的好溫柔啊，對我說話從來都是細聲細氣的，給我搶吃的，搶穿的，想要什麼有什麼。”
那個女人是拋棄我們了啊！不是死了啊！
子羽想反駁潘歡，可竟然一時不會說話了，像啞了一樣。
“我記得還有一次，我鬧著要吃糖葫蘆，哥就出門給我找糖葫蘆。死城哪有糖葫蘆這個東西嘛，我也是聽父親給我講來的。然後哥繞了半天，用了根木棍插了幾塊熱騰騰的肉，給我帶回來的。”
那木棍上串的是蟲子啊！根本就沒有肉！
“還有啊，我半夜把草席給踹到一旁去了，是哥給我蓋上的，還以為我不知道呢，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別說了……別說了……
“對了，還有一次，。”
你說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啊！
“啊，那次……”
不要再欺騙自己了！
“幸好有哥，不然我早就死了。”潘歡笑著說到，“哥，母親曾經說過，要我好好的照顧哥哥。他們都不在了，隻有我能照顧哥哥了。”
“可惜，我要食言了啊。”
“其實沒有我的話，哥哥會活的很好吧。”
說罷，身子一軟，倒了下去，化成齏粉，一抔塵土。若這死城有風，潘歡的存在將不留一點痕跡。
她……死了？就這麼容易的死了？
人的生命就像一捧沙塵，就算捧起，也會漸漸散落。就算捧得再高，也微如塵埃。
“記住她是怎麼死的。”聖女的聲音從子羽身後傳來。
子羽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他隻知道，他是一個混蛋。
一個無可救藥的混蛋。
子羽對潘歡不僅是愧疚，更是一種在一瞬間如釋重負後產生的負罪感。
然而不得不承認，子羽沒有傷心。並不是覺得傷心無用，也不是覺得事不關己，隻是單純的傷心不起來而已。
死城的天，不會破曉。潘歡的死就是一顆釘子，隨著時間的推移隻會越紮越深，透過皮層，紮進骨骼，滲出血液，絞壞內髒，將赤紅的心髒蒙上一層鐵鏽，隨著心髒的收縮舒展，掉下暗紅細碎的渣滓，再結上一層更厚的痂。
雖知人之將死，但他還是無法說出道歉的話。
“歡歡……我……我……”
我真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