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在陰影裏,等著感應燈變暗,這樣他可以藏起他的無奈和疲憊。
他連叫醒她這麼簡單的事都不能很順暢的完成——他得先讓自己坐在地上才能碰觸到她的臉。
而坐下了,再次起來,動作一定會變得更加狼狽。
所以他幹脆選擇坐在原地,看著找到了手機的陸一心用他家那隻肥貓的姿勢,手腳並用的爬到他麵前。
她皺著眉頭,十分嚴肅。
“你……”他看著她圓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的盯著他,用十分懊惱十分無語的語氣問他,“應該不會又想跟我確認我是不是真的不會後悔了吧?”
方永年:“……”
他以為她會抱怨他太晚下班,會像上次一樣比劃他的黑眼圈。
他萬萬沒想到她會敏感成這種樣子。
他心裏酸了一下。
陸一心以前是個多麼粗線條的姑娘啊,她爸爸陸博遠曾經最怕她穿裙子,因為她穿著裙子能把裙擺塞在內褲裏晃到回家都發現不了。
這麼粗線條的姑娘,現在卻能在黑到看不清楚臉的走道裏精準的看出他的猶疑。
她對他真的很用心很用心。
方永年低頭,看著陸一心撐在地上的手。
小小的一隻,軍訓曬黑的顏色已經白回來很多,手指纖細,手掌有一點鼓鼓的,孩子氣的蜷成了拳頭。
他伸出一隻手,蓋住了陸一心的小拳頭。
他的手,幾乎比她大了整整一倍。
陸一心哽住了。
她想好了一堆抱怨的話,都被他這個動作弄得煙消雲散,包括心裏麵因為發覺他又猶豫了而湧上來的委屈。
她學著他的姿勢,半靠在牆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兩個人的手,慢慢的十指緊握。
“我以前看過一小段視頻。”陸一心的聲音清清脆脆的,“視頻裏麵有個女妖精很喜歡一個賣貨郎。”
“賣貨郎覺得女妖精長得那麼漂亮一定是騙人的,所以拒絕了很多次,到最後還找道士要收了女妖精。”
“女妖精和道士兩敗俱傷,在最後的最後,她看著那個賣貨郎。”
“她說,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信呢?”這個故事她說的很慢,抑揚頓挫的,方永年聽得有些入神。
“賣貨郎說,我看不到你的心。”她看著方永年,“然後女妖精就伸手,掏出了自己的心髒。”
“她說,看!”她用另外一隻手做出了女妖精做的動作,笑嘻嘻的伸到方永年的鼻子下麵,“這是我的心髒。”
方永年被她嚇得呼吸都停了。
感應燈因為她最後那句特別大聲的話亮了起來。
冷色調的感應燈下,陸一心笑嘻嘻的小圓臉湊得很近,她還是舉著那隻手,手心裏是一顆藍色的薄荷糖。
有那麼一瞬間,方永年把這顆糖看成了紅色。
這個詭異淒涼卻真實的故事,讓他在這個深夜裏,差點把陸一心當成會剖心的女妖精。
“你……”他拉下她放在他鼻子下麵的手,徹底詞窮。
陸一心卻嘻嘻一笑,重新靠回到他的肩膀上。
他藏在陰影裏,等著感應燈變暗,這樣他可以藏起他的無奈和疲憊。
他連叫醒她這麼簡單的事都不能很順暢的完成——他得先讓自己坐在地上才能碰觸到她的臉。
而坐下了,再次起來,動作一定會變得更加狼狽。
所以他幹脆選擇坐在原地,看著找到了手機的陸一心用他家那隻肥貓的姿勢,手腳並用的爬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