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交友”要真(3 / 3)

王陽明確實是一個喜歡交朋友的人,他早年被貶謫到貴州龍場驛擔任一個小小的驛丞時,有過一段最孤單的時光,但是,因其“德不孤”,各色人等紛紛而來,向他求學,他也就“必有鄰”了!後來,其門生後學遍天下,名氣較大者如王艮、徐愛、方獻夫、黃綰、王畿、聶豹、羅洪先、何心隱、李贄等。王陽明雖然居於師尊之位,對待弟子們,尊重為先,教學次之,跟他們的關係介於師友之間,從無傲意。

王陽明的弟子都是一時俊才,自視甚高多少有一點,並不是個個都像他一樣謙遜。因此,他勸告他們說:“人生大病,隻是一傲字。為子而傲必不孝,為臣而傲必不忠,為父而傲必不慈,為友而傲必不信。故象與丹朱俱不肖,亦隻一傲字,便結果了此生。諸君常要體此人心本是天然之理,精精明明,無纖介染著,隻是一無我而已!胸中切不可有,有即傲也。古先聖人許多好處,也隻是無我而已,無我自能謙。謙者眾善之基,傲者眾惡之魁。”

好一個“隻是一無我而已”!點出了做人的至高境界;好一個“胸中切不可有”!點出了做人的進修途徑。凡人處世,都以“我”為原點,一切都站在“我”的角度看問題:我的意見一定是對的,我的做法一定是好的,我的選擇一定是正確的,我喜歡的一定是值得讚揚的,我討厭的一定是值得批評的,對我有利的一定是應該歡迎的,對我不利的一定是應該反對的,我的肚子痛比世界大戰嚴重得多,我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人就是這麼一個傲慢的動物,因為傲,對身外的一切人和事都不夠尊重,自然談不上什麼忠孝慈信。

所謂的自修,一多半功夫要做在消除心中這個“我”,王陽明將“格物”定義為自格其心,不是沒有道理。一旦把“我”格盡,以至於“無我”,那就是孔聖人“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的境界了!

日常交往固然不能自傲,跟身邊人打交道,尤其不能傲。夫妻之間脫不得一個“傲字”,就做不成夫妻;朋友之間脫不得一個“傲”字,就做不成朋友……把身邊的人得罪光了,就做不或好人了。所以,王陽明把“傲”視為人生第一大病。

王陽明的弟子九川平日頗有自視才高的毛病,因此王陽明勸他說:“與朋友論學,須委曲謙下,寬以居之。”王陽明跟朋友討論學問,爭論的純粹隻是學問;但有些人爭論學問,爭著爭著,最後偏離了主題,變成了意氣之爭: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贏你!為了贏,甚至會用到兵書戰策、三十六計,或巧言詭辯,或打心理戰,或尋找同盟,乃至麵紅耳赤,暴跳如雷,揮動老拳。這樣的爭論毫無意義,除了證明自己口才好、好勝心強,對學問有何補益?對了解真相、弄清道理有何幫助?反倒會損害朋友之間的感情。

王陽明還說:“凡朋友問難,縱有淺近粗疏,或露才揚己,皆是病發。當因其病而藥之可也;不可便懷鄙薄之心,非君子與人為善之心矣。”

各人的學問有高低、見解有深淺,都是正常現象,相互探討正是為了提高。因對方學問淺薄而起輕視心,那跟輕視自己沒有區別,因為“天外有天”,世間比自己高明的人實在太多,那豈不表明自己也是一個應該受到輕視的人。

王陽明與人論學,隻是就事論事,坦誠表明觀點,從不“懷鄙薄之心”。有一次,即將出任尚書的喬白岩來跟他論學。

王陽明說:“學貴專。”

喬白岩說:“是的!我少年時學下棋,廢寢忘食,不看不聽與棋無關的東西,僅三年時間,國內再無對手,確實是‘學貴專’。”

王陽明說:“學貴精。”

喬白岩說:“是的!我成年後學詩文,字求句練,現在已經由唐宋的華麗而步入漢魏的古拙了!”

王陽明說:“學貴正。”

喬白岩說:“是的!我中年以後好聖人之道,懊悔學習棋藝與詩文,但我無所容心矣,你說該怎麼辦?”

王陽明說:“學棋,學詩文,學道,都可謂之學,但學道能至遠大。道是大路,此外都是荊棘小路,很難行得通。專於道,才謂之專;精於道,才謂之精。專於棋藝,那叫‘溺’;精於詩文,那叫‘僻’。文藝技能由道流出,但離道太遠,是末技。必須把意向轉向道體,才是‘惟精惟一’的真功夫。”

最後,王陽明總結說:“能通於道,則一通百通矣!”

喬白岩談到以前在學習上的成就時,頗有“露才揚己”之意,明顯“病發”,王陽明卻沒有半分輕視的態度,也不加以貶抑,隻是就問題本身闡明自己的觀點。他關於棋藝、詩文都是“末技”的觀點是否正確,姑且不談,他謙和的態度卻可圈可點。

沒有人不說錯話、做錯事,沒有人不偶爾“吹牛皮”、自炫己高,“大家都可能做的事必須予以原諒”,原諒別人即是原諒自己。想通了這一點,“傲”病就會少幾分了。若是將注意力集中於問題,集中於獲取真知、了解真情,而不區分人我高低,心裏的“我”字自然漸消,傲氣也就散於無形了。

告誡少點,引導多點

“明”言有“道”

大凡朋友,須箴規指摘處少,誘掖將勸意多,方是。

“明”言今說

大凡朋友,告誡、指責的地方應該少一點,引導、勸說的意思多一點。

今人得“道”

朋友之間,有規諫義務,如果隻是在一起相互捧拍,對朋友的錯誤視而不見,任其錯上加錯,有失朋友道義。尤其對虛懷若穀、樂於傾聽不同意見者,更應該坦率陳言。

晏子有個朋友高繚,在其門下為食客三年,沒有出過什麼差錯。高繚有意入朝為官,晏子卻不推薦他。有一天,晏子和齊景公談到用人問題,齊景公說:“我聽說高繚跟您交好,我想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