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雨的刀收回鞘時,兩個護衛已經倒在地上,他們的刀斷了,鼻子也被打扁了,肩上各挨了一刀。
在以前,葉雨一定手起刀落收了兩人的命,他現在變了。
變得柔軟,變得懂得為生命歎息,在他的獠牙之上,長出了慈悲。這也是兩個護衛此刻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正騎馬回槽的王員外看見這一幕時,嚇的從馬上摔了下來,他來不及上馬,隻能棄馬奪路狂奔。
因為葉雨已經向他走來。
王員外沒練過武,身形卻也還算矯健,跑的很快,這和他長期喜歡騎馬有關。
葉雨雖練過武,怎奈身有疾病,沒跑幾步就氣喘籲籲,開始咳嗽。
在這荒郊野外,葉雨整整跑了七八裏地才追上王員外。
若不是他撿起一塊大石頭扔過去砸中王員外,興許還要多跑幾裏地才能追上他。
王員外的後背被石頭砸中,吃痛踉蹌倒地,他跑不動了。
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喝問道:“你是誰?”
葉雨的回答很簡單:“殺你的人。”
王員外變了臉色,他看得出葉雨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他腰間的刀看起來平平無奇,卻能感受到這把刀曾經殺過很多人。他更清楚自己是個有仇家的人。
他馬上翻身跪倒在地,給葉雨磕了幾個響頭,磕的額頭都出血了,有強烈的求生欲望。
王員外說盡了這輩子從未說過的敬語,用虔誠而憐憫的口吻讓眼前的人繞自己一命。
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狼狽,見葉雨半天沒有反應,嚇得大小便失禁,弄髒了他精致的雪青色馬服。
他求著求著,開始流淚,開始痛哭,一開始葉雨還能聽清他嘴裏說的是什麼,什麼要多少錢給多少錢,隻要放自己一條生路,將來一定知恩圖報,後來就漸漸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隻聽到他口齒不清的哭腔,眼淚和鼻涕交融的聲音。
葉雨原本敬重不怕死的英雄,瞧不起這些貪生怕死的懦夫,他們懦弱,他們無能,他們渺小。
可是小木走進了他的生命,使他懂得每個人都是三千大千世界裏的微塵,每個渺小的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權利。
也許是厭倦了,他發現自己從未傾聽過那些刀下亡魂臨死前的悲憫。
現在,他的心已被某種力量變得多情。
他讓跪在地上全身瑟瑟發抖的王員外站起來,拿出隨身攜帶的繩子把王員外結結實實的綁了起來。像牽著一條狗一樣,向野外的無人區走去。
他們走了很久,才遇到那間荒廢的柴屋,他們就在這裏度過了五天。
一開始,王員外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不僅僅因為自己被老老實實的捆在柱子上,更因為害怕葉雨隨時會殺了他,後來葉雨明確的告訴他,自己決定放他一條生路,隻要他老實一些,乖一些。
於是王員外漸漸的不再害怕,趁每天早上葉雨拿掉塞在自己嘴裏麻布喂他吃幹糧的功夫,向葉雨套話。
問他是誰指示,花了多少銀子,目的是什麼。
葉雨當然不會回答,比起出賣李公子,他更在乎能否見到青樓裏的木姑娘。
所以葉雨一個字都不願多說,喂完吃的,就把稻草重新塞回王員外的嘴巴。
葉雨曾問過他認識不認識青樓裏的木姑娘,得到否定的答案後,葉雨就再也不想聽到王員外說話,一個字也不願聽。
王員外沒有反抗,很老實,很乖,他覺得能撿回一條命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賜,能繼續活在世上享受榮華富貴比什麼都重要。
他決定回去後一定要去廟裏燒香還願,開倉放糧,積善積德。
王員外消失的幾天,王府派出全部人手在城內尋找,甚至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派出去了。
第一天他們就找到了馬場,可是醒來的馬夫小斯和兩個護衛除了說自己被一個黑影打暈以外,什麼事都不知道。
王府的人也沒找到那間荒廢的柴屋。
之所以荒廢,就因為所在的地方太偏僻,高高的樹林如銅牆鐵壁包圍了柴屋,想必已經荒廢了幾十年。
他們一定找不到,所以葉雨才很放心的把王員外綁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