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就拜托你啦。”大堂經理說完,便退了出去,生怕再去找他幫忙。

明西玥在他身邊坐下,盯著他看了片刻,伸出手來戳了戳他的臉蛋,又揪了揪他下巴上的胡楂:“醒過來吧,我過來了。”

到如今,她還是覺得翁璟城在裝醉,今天這事隻是想要引她過來的手段之一。

不過事實證明,他是真的醉了,這讓她開始糾結要如何處理他。

去賓館開個房間,還是幹脆將他帶回自己家裏,又或者是送他回家?遲疑了許久,還是沒能想出答案,手機卻突兀地響了。

取出手機,屏幕上出現了薛陽的名字以及他的照片,她幾乎沒有猶豫便接聽了。

電話那一端的薛陽說話很是猶豫,對明西玥的快速接聽也有些措手不及。她對這種場景十分熟悉,應該又想要借錢了吧?於是她揚起嘴角,略顯自嘲地笑了,靜靜等待他開口。

她從未在薛陽開口求助的時候給他難堪,或者是露出什麼不悅的情緒,羞於開口的,往往都是對方。

“你在跟翁璟城交往嗎?”薛陽如此問,這是她沒有料想到的開場白。

薛陽從其他人那裏聽到了傳聞,他又遠遠地見過幾次他們兩人在一起,每一次他都看到她被翁璟城牽引著去了別處,所以他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過。隨後又聽杜夢瑤添油加醋地敘述了一番,什麼他們深夜也會在一起,也就相信了幾分。不過,這種事情還是需要向本人確認。

“沒,我跟他隻是認識而已。”

“這樣啊……”

“怎麼了,專程來問我這個?”

“其實也不算,突然碰到了點兒問題,想著……你或許與翁璟城關係不錯,他應該會借錢給你吧……”薛陽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請求十分過分。

聽到這樣的要求,她該憤怒嗎?可是她沒有,她隻是有點想哭。

有時,哭泣隻是一時衝動,莫名的傷感,或許是胡思亂想自己卻入了戲。而此時,明西玥就覺得自己的心口被衝擊了一下,讓她的淚腺就此崩潰。她不善言辭,不懂得如何表現友好與關心,她曾經認為,隻要薛陽覺得好,自己就算強撐一下也沒有關係。

此時此刻,她才愕然地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堅強。

“是杜夢瑤讓你這麼說的吧。”她早應該猜到的,杜夢瑤會用這樣的理由給她添堵。她也一直知道,那個女人在刻意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

好幾次,都是杜夢瑤在撒嬌說著委屈,薛陽溫柔地安慰。明西玥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怒氣,都會看到他無可奈何的表情。不善表達的人,總是獨自承受太多的委屈,付出最深的感情卻得到最冷漠的對待。

真是受夠了!

“我是不是很差勁……”薛陽說著,發出了慘兮兮的笑聲,透著悲涼與淒慘,讓她的心口一陣疼痛。薛陽俊朗的輪廓出現在她的腦海,清晰到他濃密的睫毛以及漂亮的眼睛,僅僅憑借聲音,她就能夠猜出他此刻的表情,這都是對青梅竹馬那種深刻的熟悉。

可不可以就裝成一個聾子?腦子裏麵除去幻想,就不會心疼他此時的樣子。她知道,她這樣去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已經近乎不自愛。可惜情感,又有誰能夠控製?於是她愛了,就好似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她跌了進去,萬劫不複,自己都不清楚,何時能夠從夢魘之中掙紮著醒來。

他一直需要她,需要她幫他去養另外一個女人,這是一種多麼痛的領悟。

“是啊,很差勁。”明西玥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語氣、什麼樣的表情說出這句話的。她隻知道,她的聲音在發顫,眼眶中的眼淚狂飆,“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無止境地填補黑洞,什麼時候是個頭?難道你們一直沒有能力還錢,我就要一直幫你們欠著別人的錢嗎?我又要辛辛苦苦地去打工,幫你養女朋友到什麼時候?你告訴我!我累到昏厥,到醫院掛點滴的時候,你在給你漂亮的女朋友慶祝生日!我被客人戲弄,淋了一身果汁的時候,你和你女朋友在快快樂樂地旅行!你們快樂得那麼美好,我卻如此卑微……”

啪嗒。

豆大的淚滴掉落在桌案上,她木訥地捧著電話,聽著電話那一端的沉默,不肯抬手去擦。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依舊沒有等到一句回答,甚至是一句安慰也不肯給,任由她對著話筒如同狂風暴雨般哽咽著,於是她掛斷了電話,將手機丟在桌麵上。

包間內,充斥著詭譎的安靜,昏黃的壁燈,讓明西玥的一半輪廓隱藏在黑暗中,顯得她燈光下的側臉輪廓分明,眉眼精致得不像話。她不知哭了多久,取來紙巾擦鼻涕,丟了一地的衛生紙,就連煙灰缸也被她用一個個煙頭堆積成一座“金字塔”,冒著嫋嫋煙霧。屋中彌漫著濃重的煙味跟酒味,嗆得明西玥眼淚越發洶湧,讓她難得像個孩子般哭得酣暢淋漓。

那個醉酒的男人,被她冷落在一邊。

直到店裏到了快關門的時間,明西玥才擦幹眼淚,調整好情緒,終於想起旁邊還睡著一個人。她走過去,試著扶他起來,卻低估了他的重量,結果沒能扶穩,讓他再次摔了回去,還碰倒了身邊的水杯,灑了他一臉、一衣領的水。她簡單地幫他擦幹淨臉,便扶著他離開了包廂。

扶著翁璟城去了車庫,從他的口袋裏翻出了車鑰匙。她今天特意帶了駕照,正好趁機嚐試一下世爵的感覺,讓長久壓抑的情緒得以發泄。

她打開導航儀,上麵已經設定了家的位置,是一處別墅小區,應該很好找,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將車開向翁璟城的家。

銀色的閃電穿梭在繁華的城市裏,車水馬龍的街道充滿著行色匆匆的陌生人,隨意一瞥,可能是永生不會再次重逢。

明西玥覺得開豪車的感覺非常不錯,打開車窗,任由風揚起她的頭簾,從耳側掠過,煩惱都會隨風消散一般。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被凍得有些哆嗦,微微蜷縮身體,濕了的衣領上已經覆上了一層霜,標杆一樣挺立著,她這才吐了吐舌頭,將車篷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