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確切說是今晨,住進這房間後,徐克幾乎沒睡,他想了很多也異常矛盾,他甚至後悔自己怎麼頭腦一熱,就一路跟蹤到這家酒店,竟然還住到蘇一塵對麵房間裏來!他沒想到自己也會這麼——怎麼說?大概很卑鄙。
不能否認,很長時間以來,他被蘇一塵深深地折磨著,想見不能見,即使見了也裝得若無其事,他告訴自己說這是為了秦海棠,可事實不是如此,真正的原因是他害怕跟蘇一塵連朋友也做不成,害怕徹底失去蘇一塵。他也無數次地了斷過,然後坦然麵對秦海棠,跟她結婚、生子,相依相伴到老。
可是,一切都變了。他已經無法回複到原來那個樣子,他的心跑走了,好不容易收回來了,不知不覺又跑了,甚至跑得更遠。
你愛一個人沒有錯,一個人不愛你也沒有錯,錯的是兩個人的緣分。
徐克朝鏡中的自己打了個指響,裝了手機,拿過手包,伸手轉動門柄,這時卻聽見對麵房間的門開了,他慌忙把身子貼到貓眼上,天哪,他,怎麼是他!不,不,不,不可能!緊著又跑到窗戶那兒往下看,沒錯,就是他!隻見他上了奧迪,很快就無影無蹤。
死有這麼難受嗎?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徐克的眼淚終於淌出來,疼痛始有知覺,思維慢慢恢複。
竟然是這老家夥!自己簡直就是個大傻B!一直以來,以為他和別人有多麼多麼不一樣!原來,他的第二道門更深!窗簾更厚!這個貌似敦厚和藹卻在背後捅刀子的惡人!還給他伸大拇指,真該剁了自己這指頭!徐克死恨了一番程太然,但轉而一想那奧迪!巧了!實在太巧了!昨晚那服務員拍的不就是老家夥的坐騎嗎?禁不住興奮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正愁找不到機會,這不就是天大的機會,翻身的機會嗎!想法一下子充盈了徐克的腦子,像一隻脹得滿滿的氣球,天空裏升騰著升騰著嘣地又炸裂了,蘇一塵!她怎麼辦?她是蘇一塵哪,為什麼偏偏就是蘇一塵!
心裏油鍋似的翻滾著,不知為什麼,徐克突然很想給皮特打個電話,當他打開手機一看,不禁更難過了,11個未接來電,都是皮特打的。
皮特焦急萬分,“上帝!你終於回電話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打電話找你,你為什麼不接電話?你在哪兒?你不在辦公室對不對!”
“看把你急的,不用擔心,聽聲音不就知道了嗎,我還好!”
“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徐克,但是,你千萬要堅持住!香港這裏你放心好了,我嚴格按照你的布置,能拖一時就拖一時!這些天,我一直也在四處奔走努力爭取各大銀行支持,我們一起想辦法,相信,我們一定會有轉機的!”
“我也相信,皮特,我們羅馬假日絕對不會輕易垮掉的!我們一定會有轉機!一定!”
說完,徐克一拍屁股打地上站起來,拉開門,走了出去。
我好像還得把事情經過說清楚。
昨晚,接到短信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了,我急忙披衣而起,心裏還直樂,準是莫飛的事情有進展了,一番打扮趕緊出門。
這兩個星期,我一直在焦急地等程太然的消息,確切說是莫飛的消息,程太然說正跟人交涉得需要時間,讓我慢慢等。關鍵是我慢慢等不了,莫飛也慢慢等不了,時間越長對他越不利。我勸著自己不能亂來,還是忍不住幾乎每天一串信息。我想,大概騷擾得程太然不能行,所以這大半夜了,好不容易有個空,得,趕緊接見我吧。
先是到了清州,我依舊在長笛雕塑下了車,短信很快就過來說讓我去寒城。故技重演,也沒了什麼奇怪,又搭了車,我突然擔心了,千萬別再去寒城大酒店啊!等接了指示,頓時傻眼,My God!寒城大酒店!究竟怎麼了!這是我離開6年之後,不到半年內第三次見光寒城,我跟寒城好像真有扯不斷理不清的關聯,尤其是這寒城大酒店!可還能怎麼辦呢?自打做了蘇一塵,我從來沒有自己說了算過,命運如此,生活如此,我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走。
下了車,我豎起毛領把身子縮在大衣裏,還特職業地左右迅速掃了一下,這才小心壓著鞋跟朝大門走過去,模樣很像電影裏的女特務,真的,隻是來不及好笑。
“歡迎光臨!”沒發現旋轉大門後邊還站著一門童,我嚇得猛一哆嗦,怯怯地看了看這門,它不停地旋轉著,仿佛隻是為了把我旋進去,我不敢看門童也不敢看總台笑得跟機器人似的服務員,僵著身子徑直走到電梯處。倆電梯一上一下,正忙得不亦樂乎,焦急地站在那兒,大氣不敢出一動不敢動的,隻覺著身後有無數道目光不知道來自何方何處,箭一樣刷刷朝我射過來。
好不容易上了電梯,剛緩出口氣,就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幽靈一般:“請問幾層?”我嚇得又是一哆嗦!我這是怎麼了,電梯裏站著個大活人也沒看見!還特務呢,務特都不夠格!穩了穩神,我看也沒看那女人說12層。女人又重複了一聲12層!完了說,好的!好像特高興。這大半夜了還這麼精神,不由掃了女人一眼,卻見她目不轉睛也正盯著我,手裏握著的寶藍色手機閃著道道幽光,直逼得我後退了半步。唉,要不怎麼說做賊心虛,這中間到房裏不過幾分鍾的事兒,我怎麼就感覺像穿越了一回時空隧道那般漫長和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