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深白雪,葶花繞屋脊,琴簫悠悠和,不理問紅塵。
從冰海回來兩月,冰凝的身體大都恢複完全,隻是靈力低微,術法使不出,隻能靠後天勤修苦練來彌補一二。冰凝倒也不在意,隻要冰陽在她身邊,哪怕一輩子都是如此,也已心滿意足。
倒是冰陽自從她回來後,一直神神叨叨,提心吊膽,那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簡直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看著她的身體一天天的恢複,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沒了玄凝之淚,冰陽也沒有繼續呆在玄凝宮的必要,玄女更是不複存在,可依照冰凝如今的身體,也不適宜離開冰國。但皇宮,他們是決計不想再回去了,便回到了當初音凝來冰國時所居住的小屋。
與當初不同的是,小屋如今被一棵棵葶花樹包圍其中,微風一吹,花瓣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煞是好看。小屋旁也圍上了一圈籬笆,像是人間的農家小院,很是溫馨,院中開墾了一小片地,種了一片細細的白花,小巧精致,掩在叢中密密的一片,半透明的花瓣閃著熒光,幾隻流光蝶飛舞其間。
“這花,有些眼熟。”冰凝看著眼前這片繁花怔怔問到。
“是冰山洞口前的那一片,在尋找你的這些年,我每次覺得沒有希望了,都會到這裏來,或種種葶花樹,或釘釘籬笆。
你喜歡的,我都想把它帶到這裏,我一想到等我找到你後,和你生活在這裏,沒有玄凝宮,沒有族主和玄女,沒有冰魔之力,沒有處理不完的政事,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喜歡的,而我喜歡的你就在身邊,就覺得又有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我找到你的那天,就在那個洞口,我看到了這片花,便移了兩顆過來,沒想到這些年已經長了這麼多。”
聽他毫無波瀾的道出這些過往,仿佛訴說著別人的故事,是經曆了多少次的掙紮與絕望,才能像如今這般坦然的講出來。冰凝撲進他懷中,緊緊的抱著他,像是要告訴他,她回來了,真真切切的回到了他的身邊。
“對不起……”
他感到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意識到自己說的也戳到她的傷心處了,忙抱緊她安慰道,“凝兒,不用說對不起,就算是我,也不能做出比你當時更好的選擇。凡事皆有利弊,若非你選擇了離開,我們也不能擺脫世俗的枷鎖,若你我仍擔著父女的關係,又如何能如今日這般坦坦蕩蕩呢。這也許就是我們必須要經曆的磨難吧,不過好在都過去了……”
“嗯,都過去了,我們把過去不好的記憶統統都忘掉,重新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從今往後,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冰凝抹幹了眼淚,堅定的眼神看著他,鋥亮的眸子,一如初見時那般淨澈。
冰陽瞧著她展露的笑顏,也情不自禁揚起嘴角,深情回應道,“永遠永遠,都不會分開。”
壓抑了萬年的情愫,在這一刻湧上心頭,情到濃時,控製不住的雙唇便落在了她小小的唇瓣上,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冰凝也不再抗拒,閉上雙眼享受這一刻,盡管拙劣,仍努力的去回應著他所傳達的愛意。
終於可以愛的肆無忌憚,愛的毫無保留。
在此安定下來後,倒是過上了晨種桃花晚種茶,摘得流雲做衣紗的悠然自得的生活。平日裏除了雨霖苓會來為她檢查一下身體,閑聊一會兒之外,也沒有旁人拜訪。
歸隱後的生活,遠離了宮中的繁瑣事務,柴米油鹽倒成了一件大事。雖然冰陽可以不用吃飯,但依冰凝現在的修為,一日三餐是少不了的,一頓沒吃便餓的渾身沒有力氣,什麼都不想做。所以冰陽現在徹徹底底從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變成了煮夫,每天最讓他苦惱的事,便是如何變著花樣的讓家裏這隻小饞蟲能填飽肚子。
近日冰凝一直鬧著冰陽要魚吃,冰陽也隻好萬般無奈的去湖中捕魚,走之前還是一臉寵溺的叮囑她好好在家待著不要亂跑。盡管要求無禮,但還是要盡力達成。畢竟自己的媳婦,還是要寵著的。
走出家門的那一刻,瞥了瞥院外僅剩的一小片空地,心中思慮著要不要在這挖個小池子,養幾條魚之類的。
冰陽走後,冰凝一個人有些無聊,便坐在窗前看落花,看飛鳥,和空中的時不時飄過的幾朵流雲。看著看著便發起呆來,慵懶的隻盯著一個地方,突然被細微的腳步聲給喚過神來,疑惑著冰陽這麼快便回來,有些小興奮的跑出去,卻在院外撞上一位陌生男子。
那位公子朝後踉蹌了一下,接著站穩並扶住了同樣向後仰的冰凝。抬眼一看,眼前這位公子,氣度沉穩,一襲白色長衣簡練卻精致,麵容清秀溫和的文弱書生模樣,還帶些稚氣未脫的天真爛漫,但眼神卻像極了冰陽,透露著深沉不可測的帝王風範。
冰凝站穩後,匆忙往後退了一步,揖禮回道“多謝,不知公子到此是為何事?”
那位公子也從容回應道,“晚輩冰慕霖,有事想請教冰陽前輩,冒昧來此,多有失禮。”
“慕霖……我聽冰陽說起過你,不過他現在出去了,不如你進來坐會吧,他應該一會就回來了。”
“不了,前輩說過,宮中人,不得靠近此院一步,今日唐突找來,已是犯忌,又怎能進入院中呢,慕霖就在這等候便是。”
“欸,他還有這種無理的要求呐,不要緊,進來坐吧,你聽他的,他可要聽我的。”
“這……”
“別這啊那的了,你自己在外站著,我在裏麵坐著也渾身不自在,難道你要我陪你在這一塊站著嗎?”
“晚輩不敢,多有叨擾。”冰慕霖揖禮後,心中忐忑的跟著冰凝進到院中,拘謹坐在院外的木椅上,冰凝進屋泡了壺茶出來坐在他的對座,為他斟了一杯茶,冰慕霖雖然仍就維持著帝王風度,麵上卻顯出了三分驚慌,恭敬接下冰凝遞過來的茶,“多謝。”
冰凝看他模樣,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拘謹,我隻是太長時間沒有離開過這裏,也沒有見過生人,想和你說說話,了解一些新鮮事而已。不過今日看來,這裏常年都見不到人煙,竟是冰陽的緣故。”
“前輩也是為了保護姑娘,才會下達這樣的禁令,慕霖瞧姑娘靈力修為並不高,前輩是擔心有不軌之人,傷害姑娘吧。”
“我知道他的心思,我不怪他。”冰凝低下頭沉思到,如今連一個小輩都能輕易看出她的修為了,不過還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靈力修為又算得了什麼呢。
“傳聞冰陽前輩為了一傾國傾城的女子便棄了冰帝之位,棄了天下蒼生,許多人都會議論前輩如此做不值得。如今瞧姑娘,當得起世間絕色,更當得起前輩心中的唯一。”
“你應該也會質疑你的前輩吧?”
冰慕霖遲疑了一下,還是誠懇說到,“慕霖不敢否認,曾經質疑過,前輩為何會竭盡心力的栽培,將這位置,全權交給毫無關係的我,當真隻是為了一個女子嗎。抱歉……”冰慕霖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激,忙打斷剛才的話。
冰凝笑笑道,“沒關係,我已經不在意別人怎麼說了。畢竟旁人看到的,隻是表象,而其中冷暖,隻有自己知道。過去我就是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了吧,才會讓我們本就艱險的路上,橫亙了更多不可逾越的鴻溝。如今我終於明白了,無論旁人怎麼說,我都不會再推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