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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治理精明,仁義高唱,天下從此多事
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彼民有常性,織而衣,耕而食,是謂同德。一而不黨,命曰天放。
我認為真正善於治理天下的人並不這樣。他們認為,老百姓自有本身的穩定的天性,要穿衣就要織布,要吃飯就要種田,這是他們共同的本能,這叫共識、共同利益、共同的規範。在符合自身天性的活動中,他們彼此一致,卻不需要結黨成夥,這就叫自然而然,縱性放任於天地之中。
嗚呼莊子!他抨擊那些煩瑣苛政、嚴刑峻法,他抨擊當時的為政者擾民亂民、坑害百姓反而得意洋洋、吹噓叫賣、欺世盜名。他講的伯樂、陶匠、木匠的故事既有趣又發人深省,令人擊掌叫絕。但是他的民有常性,隻要按常性做就萬事大吉的設計卻未免天真幼稚,失之於幻想。民有億萬,性有什千,地域、族群、血統、文化、觀念,尤其是利益之分別無處不在、無時不在。不但民與民能夠發生矛盾衝突,人與人能夠發生齟齬鬥爭,同是一個人連自己也有找不到自己的常性的時候,陷於選擇上的困惑與兩難。再說,有所管理,有所主張,有所維護,有所堅守,也是人之常性,正像無為而無不為、無可而無不可、與世無爭等也是常性之一種。你依常性而治,你搞常性烏托邦主義,按誰的常性呢?按莊先生的常性嗎?孔先生、孟先生、墨先生、師先生、離先生等都與您常性不同,咋辦?沒有社會沒有家庭,個人難於存活;有了社會家庭之累,就有人際關係的種種麻煩。莊子關於常性的說法很漂亮,但是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風涼。莊子的治國之論非常高明,高於常人常理,但是缺少成功踐行的實例。
我們還可以對有關問題進行語義學的分析。國人講風格風度,有兩組概念,A組的核心字是“謹”,包括嚴謹、恭謹、謹慎、拘謹,如“諸葛一生唯謹慎”。其中隻有拘謹一詞較有貶義,其他都是好詞兒。B組的核心字是“放”,放手、豪放、奔放、粗放、放任、放縱、放肆。這七個“放詞”中,放手、豪放、奔放三詞是褒義的,粗放有輕微貶義,放任、放縱與放肆則是完全貶義的。尤其是放肆一詞,常為尊長訓斥下屬時所喜用,帶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威猛氣勢。從語義的討論上,我們可以看到中華文化的崇謹傳統,尤其是官場的尚謹之風,大大咧咧的家夥不是好官。反溯到莊子,他喜歡將“放”字當好詞用,不但放是好的,“遙蕩(任心縱散)恣睢(放任無拘束)”(《大宗師》),也都是他向往的,可惜,他的向往相當程度上被中華文化的傳統所否定了。
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視顛顛。當是時也,山無蹊隧,澤無舟梁;萬物群生,連屬其鄉;禽獸成群,草木遂長。是故禽獸可係羈而遊,鳥鵲之巢可攀援而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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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