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深處一處院落,一個黑發如瀑的少女提著花灑在給紫羅蘭澆水,紫霄山的花不需要看護培植,少女隻是覺得寂寞才在花海裏忙碌不休。天氣溫熱,花海蒸騰陣陣水汽,少女澆一會兒花就要仰麵擦汗,陽光下是蒼白憔悴的甜美容顏。
從小衣魚的就會聽見腦海裏有聲音在呼喚她,父親告訴她有另一個她自己在她身體裏。她問父親能不能讓她出來,一直憋著的話會難受的吧。父親拍拍她的頭歎氣不說話。有一天父親告別相鄰,說要帶她和妻子回老家了。
來到紫霄,迎接他們的是山門所有人,行禮、跪拜。衣魚從不知道原來父親是一派掌教,也從沒見過這麼多人向她行禮。
以前的住處有很多街坊鄰居,會在午後一起坐在樹下聊家長裏短,會在過年的夜裏放爆竹除歲,東家做多了餃子分給西家這裏的人不會,這裏的人在朝陽未升時吞食朝霞,修行、演法,沒有一點停下來的閑工夫。她有要求時所有人把她高高在上供起,卻不親近她。這樣的日子讓她很想念那山下的舊宅。許是不習慣這樣的生活吧,也不認識這與自己相愛之人吧,衣魚本就身體不好的母親第二年鬱鬱而終了。
衣北整日修行,調理元氣以準備對女兒的封靈術,卻疏忽了妻子的感受。在妻子死後他才準備好祭劍、布法、封靈,鎮壓了她身體裏的惡魂,抹去了她一整年對母親的思念,隻剩自己在傾情和斷情的兩重道心裏難以抉擇。陪了衣北四百年的劍寸寸斷裂,境界一退再退。
衣魚的狀況隻好了一陣子,後來變本加厲地惡化。到了她十歲的時候幾乎是每天睡覺都會聽到身體裏和自己一樣的聲音在和她說話,另一個她想從身體裏出來。衣魚終於不堪其擾妥協了。同意放出另一個她的同時,意識已經跌進無底深淵,當她感覺慌亂想要求救,她喊不出聲。
待再度醒來,後山的花海一片狼藉,殘根斷莖堆了一地。衣魚問父親發生了什麼也不說。後來父親沒有告訴她的,她都從送飯的侍女口中知曉。
“小姐昏迷後不久猛然睜眼,神情狂熱,持剪狂歌十裏,狀若瘋癲。掌教在紫霄殿自領山門刑罰,抽取紫霄山百年地氣再度為她封靈。”
原來是這樣
父親再來時沒提過那日的事情,漫山的花骸也早就清理幹淨,日子過得就像之前那樣。
衣魚日漸消瘦憔悴,困擾她的不再是聲音,變成了整日整夜的頭痛。父親什麼都清楚,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唐青三人從花海走來時,少女正準備進屋休息,見到父親和天心師兄衣魚很高興,看見後麵跟了一個人時,又有些羞怯,不管不顧把頭埋在父親懷裏。
當衣北告訴衣魚眼前這個人就是找來可以給她治病的人時,兩人喜悅的表情像極了凡間的父女。衣北甚至覺得又能回到十五年前山下農夫那樣縱情放歌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