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慕辰被推進手術室前,妙妙紅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朝著他的臉頰“吧唧”一口親了一下。
“哥哥,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好起來了呀!所以,哥哥不要害怕,妙妙做夢可靈啦!”
小姑娘原本肉乎乎的小臉,此刻已經瘦了一圈,她帶著眼淚的眼睛瞧著他,卻在用力的笑。
那一瞬間,顏慕辰覺得自己必須挺過去,他還沒有看到妙妙長大的樣子,肯定好看極了。
顏霖站在床前,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他沉默了半晌,才用著堅定語氣道:“會好起來的。”
顏慕辰躺在推車上,望了一圈自己最愛的親人們,揚起一抹笑容。
“等我。”
手術室緩緩合上,妙妙站在時安身旁,垂著眼,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卻懂事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每個人都沉浸在恐懼與希望之中,掙紮痛苦期待……
時安伸出小手輕輕的牽住了妙妙的手,小姑娘抬起小臉,都是淚花。
時安用手背擦拭著,又從口袋裏拿出兩根棒棒糖,一顆愛心的,一顆圓形的。
“這是給妙妙和大哥的,等大哥出來,你們一起吃。”
妙妙用力的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
此時手術室中,醫生們正在努力救治這個十幾歲的少年。
誰都看不見在手術台的一側站著另一個人,顧遲。
指尖的神力圍繞著少年的身體,恍然之間,因麻醉沉睡過去的顏慕辰卻進入了一場美夢。
一片潔白,暖暖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順著眼前的路走著,盡頭是身著繁瑣長袍的男子。
他頓住腳步,隻覺得對方的背影熟悉。
他嚐試的喚道:“顧遲……”
男子轉過身來,是顧遲的模樣,但他又很清楚的明白不是顧遲,或者說不僅僅是顧遲。
“等到這場夢醒來,你就平安了。”
顏慕辰:“……顧遲,你……”
“我來同你告別,我要回到我該去的地方了。”
顏慕辰有些著急了。
“那你還會回來嗎?”
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笑了笑。
“有緣自會再見。”
手術室外的長椅上,所有人都在瞬間進入了沉睡中,隻有時安和妙妙。
顧遲從樓道盡頭走來,最終停在了兩個小朋友的麵前。
“顧顧哥哥……”
小姑娘像是感應到了分離,眼淚汪汪。
顧遲彎下腰來,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腦袋。
命中注定,她是他的劫,他要親手斬殺她,才能得到新的天道。
那他就將另一半的自己,完完全全的給她,也是新的自己。
時安看向他,黑亮的眸子裏是明了,他們彼此都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聲,他知道顧遲選擇回去,這是最好的安排。
“妙妙,能親一親我嗎?”
顧遲蹲下了身子,小姑娘直接撲進了他的懷中,小胳膊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落下一個濕漉漉的吻。
恍然之間,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見到這姑娘的時候。
“再見,我的妙妙,要好好的過完這一生。”
小姑娘緩緩閉上眼睛。
時安道:“你抹去了他們對你的記憶……”
“是,”顧遲頓了頓道:“等百年後,再見。”
一場美夢過去,醫生從手術室裏出來,帶來了手術成功的消息,所有人都在歡喜,沒有誰察覺到自己的記憶不再完整。
顏慕辰是在深夜裏醒過來的,病床上方是機器的聲音,窗外是萬家燈火。
他的手心裏有一顆星星。
他扯了扯嘴角,不用說也知道是妙妙的。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顏霖走了進來。
這個想來穩重,氣場全開的男人,此時卻小心翼翼的害怕發出一絲的響動。
顏慕辰見此,眼眶蓄滿眼淚,哽咽了喚了一聲:“爸……”
男人的腳步停下,轉過頭來在昏暗的光線下與他的兒子對視了。
父子倆都沉默了下來,緊跟著是眼淚。
顏霖滾了滾喉嚨,努力使自己看上去與平常並無兩樣。
“你醒了啊……”
“嗯,爸,我醒了……”
短短的對話,顏霖已經坐在了床前,寬厚的大掌落在少年的頭上,撫摸了一下。
“我的兒子,真勇敢。”
“爸爸……謝謝你。”
從未覺得需要感謝父親,可在要失去的那一刻才知道,原來是要說謝謝的。
因為父親給了他太多的愛與包容,舒適與歡喜。
沒有真正的理所當然,都僅僅是因為愛。
睡在沙發上的小姑娘嘟囔了一聲,打破了父子間的安靜,兩人都望了過去。
妙妙裹著卡通小被子安靜的睡在沙發裏,細軟的頭發亂七八糟的,卻讓他們的心都暖了起來。
這個家因為妙妙才完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