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賓諾莎的泛神論,斯賓諾莎的情感學說,斯賓諾莎的倫理學和政治哲學,對達馬西奧產生的影響,不論怎樣估計都不過分。晚年達馬西奧的問題意識,很明顯地,從神經科學轉入演化生物學和演化心理學,再轉入“文化”或“廣義文化”(人類以及遠比人類低級的生物社會的文化)的研究領域。文化為生活提供意義,廣義文化常常隱含地表達著行為對生命的意義。最原始的生命,其演化至少開始於10億年前的真核細胞。達馬西奧和我都相信(參閱我2011年出版的《行為經濟學講義》),最早的生命是“共生演化”(symbiosis)的結果。並且,我們都認為廣義文化的核心意義是“合作”——我宣稱行為經濟學的基本問題是“合作何以可能”。達馬西奧認為關於合作行為的“算法”是10億年演化的產物,雖然,這樣的廣義文化將世界表達為一套“奇怪的秩序”。例如,在原核細胞的演化階段(大約20億年前),很可能“線粒體”細胞與“DNA”細胞相互吞噬的行為達成僵局,於是共生演化形成真核細胞,而這樣的細胞,基於共生演化或合作,確實看起來很奇怪。他把這一猜測,寫在2018年的新書裏。不過,早在2011年,哈佛大學諾瓦克(Nowak)小組的仿真計算表明,在幾千種可能的“道德”規範當中,隻有幾種形成合作的規範是“演化優勝”的。
最原始的生命,例如由細胞膜圍成的內環境,隻要有了“內環境穩態”(homeostasis),隻要在生存情境裏有可能偏離這一穩態,就有試圖恢複這一穩態的生命行為,不論是否表達為“情緒”、“意象”或“偏好”(喜歡與厭惡)。因此,生命行為或(由於算法)被定義為“生命”的任何種類的行為,可視為是“內平衡”維持自身的努力,物理的、化學的、神經遞質的,於是,在物理現象與生命現象之間並不存在鴻溝。根據演化學說,在原始情緒與高級情感之間也不存在鴻溝。在融合思路的頂峰,達馬西奧推測,從生命現象(“腦”和“心智”)湧現的意識現象,以及從意識現象(基於“自我意識”)湧現的“精神現象”,都可從上述的演化過程中得到解釋。個體與環境的這種共生關係,不妨用這篇序言開篇提及的經濟學家史密斯的表達,概括為“演化理性”,又稱為“生態理性”。
精神現象,在20世紀的“新精神運動”之前的數千年裏,主要表達為“宗教”——個體生命融入更高存在的感覺以及由此而有的信仰,還有信仰外化而生的製度。在當代心理學視角下,任何生命個體,都需要處理它與環境之間的關係問題。對個體而言,最廣義的環境是宇宙,或稱為“整全”,中國人也稱為“太一”。古代以色列人禁止為“太一”命名,因為,任何“名”(可名之名,可道之道)都不可能窮盡整全,於是都算“褻瀆”。最初的信仰,就是對個體生命在這一不可名、不可道的整全之內的位置的敬畏感,以及因個體和族群得以繁衍而產生的恩典感。個性弘揚,抗拒宗教對信仰的束縛,諸如路德的改革,於是個體生命可以表達與神聖“太一”合體的感受(天降大任於斯人也)。歸根結底,還是個體要處理它與“整全”之間的關係問題。這套關係是連續的譜係,從低級的細胞膜行為——稱為“情緒”,演化為高級的信仰行為——稱為“精神”。
我認為達馬西奧的這幾本書,或許遠比我的《行為經濟學講義》更容易讀懂。眾所周知,以目前中國學術界的狀況,優秀譯文難得。謹以此序,為湛廬文化在這一領域堅持不懈的努力提供道義支持。
斯賓諾莎的泛神論,斯賓諾莎的情感學說,斯賓諾莎的倫理學和政治哲學,對達馬西奧產生的影響,不論怎樣估計都不過分。晚年達馬西奧的問題意識,很明顯地,從神經科學轉入演化生物學和演化心理學,再轉入“文化”或“廣義文化”(人類以及遠比人類低級的生物社會的文化)的研究領域。文化為生活提供意義,廣義文化常常隱含地表達著行為對生命的意義。最原始的生命,其演化至少開始於10億年前的真核細胞。達馬西奧和我都相信(參閱我2011年出版的《行為經濟學講義》),最早的生命是“共生演化”(symbiosis)的結果。並且,我們都認為廣義文化的核心意義是“合作”——我宣稱行為經濟學的基本問題是“合作何以可能”。達馬西奧認為關於合作行為的“算法”是10億年演化的產物,雖然,這樣的廣義文化將世界表達為一套“奇怪的秩序”。例如,在原核細胞的演化階段(大約20億年前),很可能“線粒體”細胞與“DNA”細胞相互吞噬的行為達成僵局,於是共生演化形成真核細胞,而這樣的細胞,基於共生演化或合作,確實看起來很奇怪。他把這一猜測,寫在2018年的新書裏。不過,早在2011年,哈佛大學諾瓦克(Nowak)小組的仿真計算表明,在幾千種可能的“道德”規範當中,隻有幾種形成合作的規範是“演化優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