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蘿園從來就沒有見過紫色,這裏勝似醉竹山莊,除卻少許的嫣紅花卉外,其餘的竟都是一些尋常的草木。
蘇陌循著路公公的指引。來到了聖皇所在的涼亭處,那裏,聖皇正一人端坐在亭內的石椅上,他的身旁一個隨從侍女也無。
那看似孤傲的背影下,蘇陌卻隻覺得此時的聖皇倒像個普通的布衣。
布衣有的喜怒哀樂,他同樣也有。
蘇陌緩緩走上前,稽首道:“臣蘇子安拜見陛下。”
聖皇揮了揮手,示意他平身。
聖皇沒有去看蘇陌,隻是靜靜地望著麵前隨風擺動的草木。見此,蘇陌眸光微動,也不問其原因,索性隨他一起望著那草木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聖皇忽然開口歎道:“草木茂盛,不過也隻是一秋,體修的體魄再過健壯,至多也不過空活一百二十載,這世間又有什麼事物,能夠天地恒長?
蘇陌略微沉吟,隨後鄭重道:“不管時空如何輪回,想要與天地恒長的心,一直沒有變過。”
聖皇有些渾濁的老眼中閃爍出了幾分訝然,他望向蘇陌道:“蘇愛卿,那你倒是評定評定,大元可否如天地般恒長?”
蘇陌認真說道:“不能。”
聖皇沒有生氣,隻是平靜地問道:“即便皇室子孫克己複禮,攻伐有度,也不行?”
蘇陌還是搖頭道:“其實不論是一個國家,還是一個人,所行之初都是從自以為好的方向出發,隻是日複一日,行至中途中才發現,所走的路早已偏離了初心了。”
聖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指著身旁的石椅道:“蘇愛卿且坐罷,朕此次喚你來,其實也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一談。”
蘇陌依言坐下。
聖皇凝視了他好一會,忽然搖頭道:“倒不像是同一人。”
蘇陌眸光微微閃爍,問道:“陛下說的可是家父?”
聖皇微微一怔,但還是點頭道:“不錯,難道你知道你父親的過往?”
蘇陌搖搖頭:“還請陛下解惑。”
聖皇眼中湧現出了一抹懷念,他輕歎道:“他是一位真正的俠客。”
蘇陌聽到聖皇隻是用俠客去形容自己的父親,不禁問道:“家父他......”
聖皇頷首道:“蘇楚救過朕的一命,不過他是舊修,所以我沒有給他封任何爵位。”
蘇楚......蘇陌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直到今天,他才知曉了自己父親的姓名。
蘇陌沉默良久,終於還是問道:“家父那時是什麼境界?”
聖皇答道:“玄合。”
蘇陌微微低頭,但聲音依舊清晰地問道:“那為何在下沒有感知到家父的半點修為?”
聖皇望向他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蘇陌頓時了然,看向聖皇的眼中也有了幾分莫名的情緒。
再聯想到他讓自己來此處,擺出一副君臣和睦的姿態,蘇陌明白,原來自己能夠當上這守禦之位靠的不是他自己的貢獻,而是靠他父親的功勳。
或許,自己的姑姑也是和自己一樣的。
蘇陌麵無表情地問道:“那陛下叫臣前來,恐怕不止是詢問國之生計罷?”
聖皇點頭道:“不錯,朕此次尋你,其實隻是想托你一件事。”
蘇陌望著聖皇的雙眼,透過那層厚厚的濁雲,他隻能望見一片滄桑,那種滄桑,蘇陌隻在將死之人身上見到過。
蘇陌當即承諾道:“陛下放心,無論什麼事,隻要是臣力所能及的,臣都會做到。”
聖皇露出了一抹笑容:“有蘇愛卿此言就好,想來蘇愛卿剛任守禦,一應大小事務恐怕還是有些力不從心,朕特意給你安排了一位謀士,可助你遊刃有餘地完成這些事務。”
聖皇臉上的笑容越發狡黠:“朕看蘇愛卿和南陽關係匪淺,不如讓南陽前去助你,再後你們兩人結為秦晉之好,何如?”
蘇陌怔然良久,卻是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聖皇邀自己來此是點鴛鴦譜的,而且他這般姿態,仿佛是怕自己的女兒嫁不出去般。
這也讓他又一次體會到了大元人直來直往的性格。
隻是娶了南陽看似風光,但也有更多的隱患。首先自然是名分問題,類似南陽這種公主,恐怕隻能算他入贅,而不是南陽嫁過來。
光光是這一條,蘇陌就可能要為大元所驅使到終老,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其次便是輿論方麵,他一個從三品官和公主聯姻,若是有所謂的清流言官來批判自己,那自己多半也是受不住的,說不好某一天還會被安上一個欲往謀反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