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魚姑娘(1 / 1)

盤點一下,來到這個世界已匆匆數年。拿什麼證明,我曾經來過,對這個世界深愛過呢?拿起筆吧,做個溫和的記錄者,寫一寫這個世上艱難的泅渡者。

無謂對錯,隻是因為這個世界我曾路過。

第一章追魚姑娘

(1)19歲的嫁衣

衛紅來到這個世上的時間是1972年,她是家裏的長女。父親在鎮上的五金工具廠做衝床工,每天穿著沾滿油汙的深藍色工作服,沉默的騎著二八寸自行車穿行在工廠到家裏的路上。

她的母親是做農活的一把好手,家裏簡陋的兩間瓦房裏滿滿當當的擠滿了各色農具。每天有一堆的事情等著她處理,她總是像個陀螺一樣的在灶台邊、小河邊、田邊、豬圈邊穿梭。她的手上總是提著一個籃子,裏麵有些時候裝了田裏的收獲,有些時候裝了待洗的衣物。

衛紅還有一個妹妹,小她兩歲,生於1974年。取名劍紅。

我和衛紅是小學同學。小鎮上的小學很小。一個年級隻有5個班,分班的原則是地域,一個大隊的小孩在一個班裏念書。放學的時候相跟著一起回家,一路打打鬧鬧。

在打鬧中,我們一起讀完了小學,進入初中。大家還在一個學校裏念書,但是已經不在一個班級。衛紅家裏新養了幾頭豬,豬圈裏流出來的暗黃色汙水把門前的小道衝出一條小小的溝壑,氣味有些難聞。

我母親是個愛幹淨的小學老師,每天要從那條墊了幾塊磚頭才能下腳的衛紅家門口經過,讓她頗感為難。

母親又是一個溫和的人,見了鄰舍都是先笑再說話的,看到她的人都像如沐春風。她在經過那條小路的時候一般是低了頭抿著嘴加快腳步,仔細盯著腳下的磚頭跳躍而過。但是父親和小哥回家的時候就沒有母親那般仔細了,經常踩著一腳的泥點點進門。

每當這時候,母親是很苦惱的,她一邊指揮父親去刷鞋,一邊感慨:“那一家子人養的豬這麼臭,灶台和豬圈連在一起,是怎麼吃得下飯的!”

父親總是笑笑:“你不要嫌豬屎臭,沒有臭哪來的香?那是勞動人民本色。你吃的白米飯就是農民伯伯豬欄拌種出來的。”於是母親就嘟了嘴不說話。

我並沒有看到父親是怎麼哄好嘴上掛油瓶的母親,反正在讀初二那年,我們搬到了父親所在工廠的家屬院裏,過起了母親喜歡的把鞋子脫在門口擺放整齊,把洋灰地先掃後拖擦的錚亮的日子。原來的小院裏隻剩下白色的梔子花寂寞的開了又謝。

就這樣,我和衛紅的交集慢慢變少了。她初中畢業後跟著她舅媽“穿棕板”。我偶爾回老房子的時候闖過去瞎混一陣。

“棕板床”是鎮上的一大拳頭產品,幾塊木頭打成棕板架子,一捆捆棕繩在女孩子的巧手中上下翻飛。繃出的棕板床水潑不進刀砍不破,敲之如鼓,可以當成傳世之寶。我家的棕板床就是太公手上的千工床,都傳了四代了。

棕板床很漂亮,但做棕板的女孩子應該很辛苦吧。我曾經拿起衛紅穿棕板的工具把玩。其中有一個生鐵打的“招子”就是我一隻手拿不動的。衛紅說這個鐵招子是用來催緊棕繩的,不重一點出不了效果。平常日子看到衛紅,她和她舅媽一人占據床架的一頭,用一根鐵條在橫七豎八的棕繩中穿梭。“蓬蓬蓬”是她招招子的聲音,“咚咚咚”是她敲木塞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開音樂會。

棕線在她的手裏拉過來拉過去,一副舉重若輕的樣子,很聽話,一個上午大約能編出一個角的花色來。我學了她的樣子拉棕繩,隻覺得棕繩粗拉拉的劃過手心,像鞋刷子拚命的刷在手上,刺痛的很。於是便在心裏感歎,做著這麼重的活還是這麼笑妍如花,這個女子想來並不簡單。

衛紅是在19歲那年結的婚。那一年,我進了工廠成了一名製衣女工。母親一邊取笑我可憐的高中學曆一邊欣慰的拍我的後背,“誰讓你一天到晚看閑書考不上大學?這樣也好,總算有個小孩會留在身邊。都拍拍翅膀飛了,我和你爸三個孩子都白養了”。

衛紅結婚不同於一般的女子,她是把她老公娶回了她家。

晚上我跟了母親去她家隨禮,順便去看看她的新郎官。

是誰?做了19歲的追魚女孩衛紅的新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