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之舞動(1)(3 / 3)

這兩件事都是老王帶著的,他一個神秘組織的人物為何偏偏看中了自己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間小道士?

若說修道之人,雖然道教在近代確實是式微了,但要找幾個真有些本事的人也不算難,特別是老王那樣有著強大力量在背後撐腰的組織,他查文斌又何德何能可以入他們的法眼,並且三番五次地來請自己下山?

一時間,他突然覺得這是一個巨大的圈套,而自己不知為何就被選中了,成為這個圈套裏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老王經過幾次在生死邊緣的掙紮,已經把能說的都和自己說過了。現在看來,他也隻不過是人家手上的一枚棋子罷了,他查文斌就是替幕後的人打開一個個他們想去卻又無功而返的門——他就是那把鑰匙!

忽然之間,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了懷裏,觸摸到了那枚青銅太陽輪。花白胡子說過,這也是鑰匙,而且唯有它才能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自己曾經把這枚東西交給了老王,可老王偏偏又把它送還給了自己。

離開查文斌的胸膛,太陽輪再次成了一枚冷冰冰的青銅器,這塊造型古樸、看似簡單卻異常複雜的玩意兒當真是鑰匙?

“那枚太陽輪中間實心的部位裏麵居然有著生命的跡象。”查文斌突然想起來當初自己在病床上躺著的時候,老王來送還這東西時說過這麼一句話。當初他根本不想再和這個中年胖子有什麼瓜葛,所以老王說的話他壓根就沒仔細聽過,現在想來手裏這枚青銅疙瘩似乎還真不是那樣簡單。

“活的?”查文斌翻來覆去地看著它,自言自語道。

怎麼看這都是一枚青銅器啊,怎麼可能是活的呢?查文斌搖搖頭,心想定是老王的組織上怕自己不答應這趟行動,所以才故弄玄虛編出來的鬼話,他再怎麼學識淺也懂得一個道理:從石頭裏蹦躂出來的活物,上下五千年裏就隻有一個孫猴子,可那也是後人編的神話小說,還沒聽過青銅疙瘩裏也能蹦躂出什麼來的。

他又想到了先前的那股燥熱,便試著把青銅輪小心翼翼地擱到那口棺材邊靠著。

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舉動,卻讓他大吃一驚!

幾乎是在他的手離開青銅輪的一刹那,青銅輪中間的那枚小太陽瞬間變得通紅,真就如一輪火紅的太陽在熊熊燃燒。更讓查文斌稱奇的是那五道太陽芒也隨之開始亮起,就像是太陽的光芒四散開來照耀大地一般。

發生變化的遠遠不止這些,那具寒玉棺也出現了異樣。

因為查文斌的血跡才顯現出來的文字原本都是暗紅色的,那是血跡凝固之後正常的顏色,此時這些文字卻像是剛被新鮮血液澆上去的,鮮紅一片,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查文斌呆住了,因為還有一件更加讓他無法想象的事情發生了:那枚血色的月亮不知何時已經由上弦月變成了滿月!

猩紅的滿月格外刺眼,這是不祥的征兆,如果這也是血祭的一種方式,那麼今天用的可是他查文斌的血。但凡被血祭的人,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被砍頭,隻有這樣才能表達對神靈的尊敬。

查文斌隻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這幅詭異的場景讓他不寒而栗。

在這輪滿月的左邊,查文斌覺察到有一塊區域跟其他地方有所不同,除了有文字和圖案的位置,其他地方都是光潔的,可那一塊地方隱約有一層光暈在閃爍。

他走了過去,那個位置的下方正對著的便是棺中人的腦袋。既然這兒是血祭,查文斌就索性在自己手掌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拳頭一鬆,“滴答”一聲,血落在棺蓋上,迅速鋪開,很快一個新的圖案誕生了。

緊挨著那輪滿月的左邊,同樣是一個紅色的圓,隻是這個圖案他太熟悉了,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青銅太陽輪!

這幅詭異的場景,他不想再看了,馬上跑到另一邊挑開地上的青銅輪。再回頭看,棺蓋瞬間又恢複了原來的模樣,所有的字跡都是幹涸的紅褐色,那輪滿月重新成為了上弦月,而太陽輪的圖案已經消失不見。

發現了其中門道的查文斌,再次把青銅輪放了上去,剛才的一幕立馬重現,隻是紅色太陽尚未出現。

他如法炮製,重新血祭,太陽很快出現了。

左邊一個太陽,右邊一個月亮。左升右降,符合日出東方之說,這兩個東西加起來便是一個漢字——明!

再次拾起那塊已經冰冷的青銅器,查文斌陷入了沉思……

查文斌壯著膽子走到那寒玉棺前,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地上躺著的兩位兄弟,將手中的太陽輪照著剛才出現太陽的位置緩緩放了下去。

當遠古的器物在千年後相遇,古樸的太陽輪遇上千年寒玉,在那個已經等待了太久的位置,中間那枚小太陽猶如點燃的火球,紅色的光芒鮮豔如血,刹那間綻放。

所有的文字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凝固的血液開始沸騰,而那抹殘月也再次變成了血紅的滿月。

太陽輪猶如獲得了某種力量,興奮地向另一邊移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在堅硬的寒玉表麵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劃痕。

那月亮也如見到久違的朋友般,興奮地“咕嘟、咕嘟”冒起泡來。

看著這難得的異象,查文斌眉頭緊皺。當太陽和月亮終於相碰時,他明顯感覺到腳下的大地顫抖起來。

當這日月交輝的奇觀逐漸向另外一個方向發展時,查文斌急了,他連忙用手中的七星劍去挑,想要阻止太陽輪的移動,可此時的太陽輪就像是一隻巨大的吸盤,牢牢地抓在了棺蓋的表麵。七星劍就如螳臂當車一般被硬生生地推開。

原本銅中帶綠的太陽輪邊緣,此刻像是被重新染了色,一絲絲的血色花紋在太陽輪的邊緣開始迅速蔓延。一時間太陽輪像是更加興奮了,加快了自己的移動速度;而相比之下,紅色的月亮卻暗淡了幾分。

“天狗星墜地,血食人間五千日!”查文斌喃喃地說道。

如果把現在棺材上的這幅場景換到天上,那便是被我們稱為“月食”的發生過程。

在道家的說法中,月全食,也就是天狗食月,乃大凶之兆。每一次天狗食月都有可能發生一次天災人禍,何況是發生在這樣一個環境裏。

容不得他查文斌再想了,現在太陽輪已經越過了半個月亮……

當青銅太陽輪完全遮住那枚月亮時,“哢嚓、哢嚓”的聲音響起,像是被擰緊的發條慢慢鬆開。是誰造就了這天下無雙的陵墓……查文斌緊張中又帶著些許害怕,此時太陽輪已經完全燃燒了。濃鬱的血腥味將這件好似神器的東西完全變成了邪魔,因為隻有野蠻和邪惡才需要用鮮血來召喚。

查文斌已經準備好了符紙和大印,隻要棺材裏的屍體一動彈,他就準備拿大印直接朝他後腦勺蓋上去,即使沒有鎮壓的效果,當塊磚頭使也不錯,若是普通人必定當場就會被砸暈。

突然,已移動到棺材一半位置的棺蓋突然停止了,太陽輪上的光芒也迅速暗淡了下去,就連那些沸騰的文字也突然凝固了。

見沒了動靜,查文斌心裏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些,死人他見得多了,從死上千年的到剛死的,從屍變的到鬧鬼的,他何曾怕過半個?學道的第一天,師父便告訴他四個字——邪不勝正!

青銅輪失去了往日那種樸素的味道,反而多了一絲邪氣。查文斌看著它身上那些如蜘蛛網一樣散開的淡紅色紋路,突然有了一種再也不想拿回它的衝動。

但太陽輪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一般,竟然微微動了一下,就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一般。查文斌無奈地伸手去取,當他的手落到太陽輪上時,卻赫然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隻手!

查文斌抬頭一看——竟是棺中的屍體!

他撈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天師符,朝著那人的後背貼過去:“果然詐屍了!你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看我今天就收了你!”

這天師符據說乃道家鼎鼎有名的張道陵所創,對付這些個邪門髒東西,有著與生俱來的克製力。查文斌滿心期待著他如破稻草一般重新倒進棺材內,卻發現這符如草紙一般搖搖晃晃地飄落到了棺材裏。

查文斌大駭,此時自己右手被扣,隻得使左手快速操起那天師大印,就要朝著那屍體的腦袋上拍去。這一下他可是使足了力氣的,大印被他掄得呼呼作響。眼瞅著就要拍到,他卻感到手腕一痛,好似骨頭要被捏碎的感覺——左手也被抓住了!

五指一鬆,大印滾到了一邊,他怎麼也沒想到,才兩個照麵,他就被這具死屍給製伏了!

“小娃娃,是他讓你來的吧?”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

查文斌環顧四周,這兒除了卓雄和超子外,再沒看到第四個人,那麼說話的是誰?

要說這些鬼怪,他也見得著實不少了,但是會說話的死人他今兒還是第一次見。雖然眼下是受製於人,可他心中牢記師父那句“邪不勝正”,心頭不禁便又有了底氣,回道:“沒有人讓我來,我自己想來便來了。”

“哈哈……”那聲音笑了起來,“好個想來便來,那你可以走了,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回去告訴他,我活得挺好。”

查文斌手腕上的痛感立刻就沒了,再一看,自己已經能夠活動自如,隻有手腕上那兩道紅得有些發紫的痕跡還在說明著先前的力道。

“不要以為你放了我,我就放過你,就憑你收了這麼些亡魂,我今天也要替天行道!”

“噌”的一聲,七星劍重新出鞘,一抹寒光閃過,便斜著朝他的腦袋劈去!

劍未到,風先至!這是勢大力沉的一劍,沒有任何的花哨,七星劍本就是祖傳的法器,那可比一般的符咒要好使得多,一般的鬼魂被它碰上,立馬魂飛魄散。

“鐺”的一聲,七星劍像一根破木棍般倒飛出去,查文斌的虎口被震得發麻,握劍的手竟一時抬不起來。他怔怔地看著那背影,他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劍是好劍,可惜了你們這些自稱天道的人啊,就連最後的容身之地都不肯留給我,那麼你就留下來陪我吧!”話音剛落,查文斌隻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被淩空高高提起,他的雙腿不住地亂蹬著,卻是那樣無力。

他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腦中閃過之前所有的記憶,從他剛出生時被父親抱起的場景到跟了師父,再到結婚生子……幾十年的光景像是一部按了快進鍵的電影,在他的腦海中以超快的速度播放了一遍,最終畫麵停留在了那個血色的湖麵,那個模糊的身影再次清晰了起來。

左手抬起,淩空畫圓,不聚不散,不動不落!此時的查文斌正在做著和那人一模一樣的動作,七十二個鬼符被他一一寫進了那個圓中。當最後一筆寫完,他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被掐得死死的,無力地喊出一聲,但是耳中聽得分明,他的身邊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咕呱!

一隻碩大的三足金蟾,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他的腳邊,巨大的舌頭淩空一卷,查文斌便發現自己已經沒了束縛。

遠處那個已經有些顫抖的背影,猛地轉過身來喊道:“是你!”

“是我。老朋友,我們再次見麵了。”一個不屬於查文斌的聲音從他喉嚨裏響起。

“不!你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棺中人有些驚恐,聲音有著些許顫抖。

“死?我想你一輩子也不會體會到那種感覺。追求了一生的鬼道又如何,最終落得個不生不死的下場,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到今天你還是執迷不悟。”“查文斌”厲聲嗬斥道。

“仙道,人道?哈哈!就你們修的是道,我修的就不是道了?憑什麼要有三界輪回,憑什麼要讓老天來主宰我的生命,憑什麼一切都是他們說了算!我不,我非要逆天而為!你看你現在的樣子,還不是得依附在一個小娃娃身上來見我?三千年前要不是他們斷了那棵樹,你我早就位列仙班,你以為就憑他那點兒道行也能叫天師?什麼是道?我就是道!”棺中人開始狂笑,笑得甚至有些扭曲。

“查文斌”歎了一口氣道:“人皆有命數,你我都逃不過。他已經在那往生河裏度了三千年,就是為了度化被你困在這裏無法往生的冤魂,你造的孽還不夠多嗎?放手吧,你應該去該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