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輕哂,端杯喝了口摩卡,隨口道,“一心一意,不是很好?”
他有個妹妹,是家裏這輩最大的男孩,生活環境,從小接受的教育,讓他形成了謙讓溫潤的性格,會包容,不急不躁,安文遠自小對他讚不絕口,說他是男孩子最理想的性格,但是,從骨子裏,林宴是個很執拗的人,甚至,有幾分自己都沒有察覺出的叛逆。
物理不是家裏想讓他選的科目,
讀博,做學術,也不熟家裏給他籌劃的未來。
開始讀研究生後,家裏開始隱隱催起他找女朋友。
以前,林希覺得自家哥哥以後到了年齡,就會自然而然去交女朋友或者參加家裏給辦的相親,然後很快給她娶回一個乏善可陳的嫂子。
可是一直到現在,他身邊也沒有任何一個關係親密的女性朋友。
林宴十幾歲在湳附上學時,就是學校裏很有名,尤其受大票低年級師妹歡迎,他留在湳大表彰窗裏的那張十六七歲的照片,少年平視前方,整齊的海藍色校服和黑發,一雙溫潤的黑眸直視鏡頭。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做什麼不急不緩,大家都習慣他能把一切都處理得完美,正遇到了他不想做的事情,一時居然都沒了招數。
林家或多或少都在為這件事情發愁。
以前林家父母都覺得,軟軟就是他們最好的兒媳人選,青梅竹馬,天造地設,隻是千算萬算沒算到安漾明白無誤的隻把自家兒子當哥哥。
林希有點愁,“你說,我哥怎麼就還沒碰到一個喜歡的。”
她嘀咕,“原燃那種性格那麼可怕的,在你麵前都能那樣。”
兩個小姑娘躺在一張床上夜談,聽到原燃名字,安漾臉紅了一下,抿唇笑了笑。
宴哥屬於外熱內冷,對什麼都波瀾不驚,實際上,他很理性,安漾覺得他在這件事情上一定也是有自己的什麼堅守,外人說什麼都沒用。
至於原燃,和他截然相反,冷淡孤僻的外表下,他感情純粹,率直而熱烈,甚至像焰一樣灼人。
和他的名字一樣。
林希翻了個身,“我就想不明白,我哥怎麼就沒有喜歡你,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們真的能當一家人的。”
之前也一直很順利,安漾身邊沒有別的親近的男生,林宴旁邊也沒有別的親近的女生,林希一直覺得,隻是他們還沒開竅,假以時日,他們肯定能成一對,畢竟各方麵都那麼般配。
可惜半路出來一個原燃,把安漾占得死死的。
安漾和林宴關係開始疏遠,仔細想起,也是從那年原燃來安家後開始的,原燃對她占有欲太強,別說林宴,連她都麵臨被趕走的風險了。
林希誇張的歎氣,“別到時候我哥七八十了,還沒結婚,還是個老處男,在那裏繼續鼓搗他的數據……好慘,我們林家都要絕後了。”
安漾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眼角兒紅紅的,林希趁機去撓她癢癢,兩個小姑娘鬧成一團,屋裏滿是笑聲。
*
與此同時,被議論的當事人毫無察覺。
離開學校時,已經是又快午夜的時候。
飄了點小雨,不大,但是混著這一層冬寒,便格外寒涼一些。
林宴住處就在學校不遠處,步行十分鍾就到,他帶著傘,走過熟悉的紅磚路……但是,這一次,好像和平時有什麼不一樣。
流浪狗嗎?
他聽得牆角垃圾桶旁,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一帶許多流浪貓狗,大半是被遺棄的寵物,失去了獵捕能力又被主人拋棄,林宴時常會在自己包裏備上一些食物,見到了便喂一點。
雨下的大了點,那盞路燈似乎是壞了,林宴拿著狗糧走近時,什麼都沒看清,便聽得角落裏傳來一聲大叫,“你幹什麼?”
好巧不巧,天邊閃電閃過,路燈燈光閃爍了好幾下,忽然亮了起來。
不是什麼流浪狗,是個小姑娘,淋得濕噠噠的,蜷縮成一團,縮在垃圾桶旁,一雙黒黑的大眼睛睜得大而圓,滿是警惕的看著他。
林宴怔了幾秒,“沒什麼。”
“打擾了。”他平靜道,“我剛認錯了,以為……”
女孩,“”
閃電後,轟隆雷聲落下,半邊天幾乎都要被震碎,女孩被直接從角落裏嚇得跳了起來,大眼睛裏包著眼淚,眼看快要落出來了,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白皙的小臉上一道黑一道灰,淒風楚雨,可憐得要命。
……
十分鍾後,一家還沒打烊的日料店裏。
女孩狼吞虎咽。
林宴問,“你家在哪?”
女孩含含糊糊,“河陽那邊。”
是湳市的另一個區,現在打出租,都需要快兩個小時才能到。
女孩子答完後,繼續狼吞虎咽,她看著瘦,卻一口氣幹完了兩碗拉麵,一碗炸雞,就算是這種日式料理店,一份的量都小一點,那疊空盤子疊在一起,看起來壯觀非常。
林宴沒說什麼,結了賬。
女孩看著他付款,第一次有點不好意思,臉紅了紅,她低頭掏了掏自己髒兮兮的校服口袋,白色的內襯都被翻了出來,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現在誰還用現金。”女孩鼻尖紅紅的,眼角也有些紅,話裏還強著,可是紅著眼圈,眸底可憐巴巴,後半句聲音越來越弱,“對不起,我,我的手機掉家裏了,可以等明天我回家再還給你嗎?”
她存了好幾年的小金庫,出這點飯錢還是夠的。
“你現在應該還在念高中吧?”林宴沒計較那點錢的事情,眸光落在女孩還帶著幾分稚嫩的臉上,“半夜跑這麼遠出來,你爸爸媽媽和老師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