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1 / 3)

蒼原縣公安局長馬韌勁的家裏經常有不速之客造訪。這天中午他剛下班回到家,前腳進門,後腳就有人按門鈴。馬韌勁不想開門,可是按門鈴的人還真執著,一直按個不停。

馬韌勁的臉黑得像鍋底,使勁把門打開。

“怎麼?是你小子。有你這樣按門的嗎?你想幹什麼?打劫埃”馬韌勁沒好氣地說。他的半噸重的軀體堵在門口,來人看不見一絲縫隙。

關子亮笑說:“我不打劫,我混飯吃。”說著,他亮了亮手裏的酒——衡水老白幹,70度的,馬韌勁的摯愛。

馬韌勁不為所動,說:“老伴不在家,沒人做菜。有酒沒菜寡味!”

關子亮又從背後伸出另一隻手:“白辣椒炒花生米,醬豬蹄,怎麼樣?”

馬韌勁不動聲色地閃開半個身子,讓關子亮擠進屋裏。他把手裏的家夥放在餐桌上,順手拖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坐下。不料,馬韌勁板著臉對他說:“關子亮你給我起來!”

關子亮不解地望著他,屁股一動沒動。

他這個樣子讓馬韌勁氣得鼻子直哼哼。“這家夥吃了豹子膽,仗著自己有點小聰明,破案有幾下子,就敢這般肆無忌憚。”

馬韌勁心裏老大不快地想起上次他借一副素麵葷底對聯捉弄自己的事。那天馬韌勁叫辦公室主任通知各股室隊局負責人到小會議室傳達關於加強國慶節安全保衛工作的會議精神,可臨時有個會議正在小會議室開著,各負責人來了沒地方去,就自然而然來到與小會議室毗鄰的局長辦公室呆著,大家各說些鬧場子的渾話逗樂子。辦公室主任那天心情好,親自給大夥倒茶,關子亮看著這位勤勉的辦公室主任,眉頭一挑,心裏動起了歪念,他說最近出差到外地辦案,新得了一副好對句,想請主任過目品賞。平日這辦公室主任有兩大愛好,一是酷愛書法,二是喜歡琢磨對偶佳句,果然,他像螞蝗聽見水響趕緊遊了過來,死死糾纏著關子亮不放,關子亮看見大夥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了,估摸著也差不多吊足了主任的胃口,就故作神秘地拿出一張紙遞給辦公室主任,主任一看,情不自禁地念出了聲:“睡草屋閉戶演字,臥樵榻弄笛書符。好對!果真好對句。”關子亮很認真地對他說,我聽說局長也喜歡吟詩作對呢,主任的硬筆書法是我們局裏的頭塊牌,要是你親筆書寫下這幅對聯,壓在局長辦公桌的台板下,這樣一來,局長每天上班不僅一眼就能看見好對,還能欣賞到好字,豈不是兩全其美?大夥一聽在理,也在一旁攛掇著主任快寫,主任哪裏去想這其中的蹊蹺,當真就寫了出來,關子亮不等他再念出聲,一把搶了去,趕緊塞到局長辦公桌的玻璃台板下,碰巧局長這時散會回來,一看關子亮鬼鬼祟祟的行為,就忍不住粗喉嚨大嗓門地吼:“幹啥呢?啊?”關子亮趕緊閃一邊去,辦公室主任麻起膽子手指桌上的字對局長說:“局長,好對。”馬韌勁一看,用他蹩腳的方言夾普通話念到:“睡草屋閉戶演字,臥樵榻弄笛書符。”剛才辦公室主任是用標準普通話念的,大家一時還聽不出端倪,等到局長這麼一念,謎底馬上就出來了,大夥一聽,肚子差點爆開,可又不敢笑出聲,隻好憋著悶笑。馬韌勁詫異地看著大夥,問:“怎麼啦?有哪裏不對嗎?”他以為自己念了錯別字,於是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再次念了一遍,這一念不要緊,在座的人統統捂住嘴,笑著跑了出去。這時候,馬韌勁和辦公室主任也醒悟過來了。這下好看,隻見馬韌勁兩眼怒睜,鼻翼高聳,出氣呼呼,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說不出一句話。辦公室主任也傻眼地張著嘴,更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想到這裏,馬韌勁心裏老大不快。“你小子給我滾一邊去!誰叫你回來的?沒抓住犯罪嫌疑人,誰批準你鳴鑼收金的?啊?你小子敢違抗我的命令,你以為你是誰?我就不信我處分不了你。你,你這個做事糊塗,冥頑不靈的家夥,我就說你當初轉世投胎為人之際,怎麼不向閻王打聽清楚,問個明白,自己究竟要做個怎樣的人?可你倒好,一聽得有人可做,隻顧著高興,披張人皮就跑,到如今,究竟做聰明人還是做糊塗人也沒弄明白,你說你還有臉往我這裏跑,更可氣的是,你居然敢在中午時間拎著兩瓶酒來,你把公安部的禁令當什麼了?站好,先把禁令給我背一遍。”

關子亮早已做好了挨罵的心理準備。按門鈴的時候就在想:是迎接局長劈頭蓋臉的臭罵呢,還是黑著臉的冷遇。

他今天不打算解釋,也不想頂撞他。誰都知道,局長馬韌勁這個名字在人背後就是“罵人精”的諧音。因為,他平日最擅長的就是罵人。罵起人來簡直就是一種思想深刻,言辭犀利,風格冷峻的冷幽默。

他常常當著許多人的麵,指著關子亮的鼻子咬牙切齒地臭罵,罵人的人抑揚頓挫,精神煥發,挨罵的人癡癡怔怔,呆若木雞,旁聽的人也好受不了,一個個心驚膽戰,鬱悶好一陣子才能回過神來。其實,肯罵人的人並不可怕,關子亮明白這一點,知道他罵完人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反而更覺孤獨,需要人安慰,於是,就常常在挨了剋之後抱著酒瓶上他家同他幹上幾杯。局長喝酒很單純,隻喝一種酒,就是70度的衡水老白幹,這是真正喝酒人的鍾愛,他說:除了這個度數,就剩下酒精了。兩個人在喝酒的時候,他對人是很友好的。喝到一定程度便開始跟你稱兄道弟,如果這時你還不識趣趁機開溜,等到他酒醒,他會整得你叫他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