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他聲情並茂的敘述被關子亮打斷。在他憂鬱傷痛的眼神注視下,關子亮終於沒能忍住,當場跑到衛生間吐了一大堆。
客觀地說,王修平並不像一個同性戀者。他長得帥氣,身材高挑,皮膚白淨,說話聲音不高,音質很純淨,而且文質彬彬的。可是不知為什麼,關子亮就是覺得他的一舉一動都帶有同性戀的傾向。他對自己說:可以看一場關於同性戀的電影,也可以聽一個同性戀在審訊時的借機發揮,卻無法和一個同性戀共處一室,同睡一張床。隻要想到今晚將要跟王修平獨處一室,甚至同睡一張床,他心裏就覺得像有一雙穿草鞋的腳從他五髒六肺裏走過,毛刺得想吐。
得想辦法把他攆走。當然,攆走不等於不管他,怎麼說他現在也是公安局的重點保護對象,局長說了,如果再出人命,會撤掉關子亮刑警隊長的職務。說實話,關子亮眼下很看重這個職務,因為他已經習慣借助這個職務的優勢來實現自己的許多願望和夢想。他眼下最迫切的願望和夢想就是抓到疑犯,破掉這個案子。要是失去這個職務,那這種實現願望和夢想的感覺就不是他關子亮己的,而是別人的。如此說,保護王修平,就是保護自己的職務,保護自己的職務就是保護自己的理想和願望。道理就這樣簡單。
為了進一步試探王修平,關子亮用一種柔和的目光望著他,“王老師,請問,你結婚了沒有?”王修平說:“沒有。”關子亮繼續追問:“談過戀愛沒有?”王修平說:“談過幾次,都沒成功。”“為什麼呢?”關子亮好像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王修平說:“還不是因為當老師窮。而且是在這麼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當村小老師。”
“唉,不容易啊,這年頭做個男人挺難的。”關子亮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想:他沒說真話。不過他也不想繼續追問下去了,他說:“對了,我最近聽人講了一個關於男人活得艱難的順口溜,說:男人光顧著事業,人家說你沒家庭責任感;光顧家,人家又說你沒本事;專一點吧,人家說你不成熟;花心點吧,人家說你是禽獸;有錢,說你是壞人,沒有錢,人家罵你窩囊廢;不去應酬,怕被領導踢出去,去應酬吧,怕被老婆踢出去……找老婆吧,費錢費力費精神,不找老婆吧,又怕人家說你是同性戀。”關子亮故意將“同性戀”幾個字說得很重,同時眼睛盯著王修平,想看到他什麼表情。
王修平對這個段子不感興趣,因為它說的那些事好像跟他的生活不搭界。
關子亮看不出他的敏感反應很失望。他說:“你好像無動於衷?沒反應?”
王修平笑了笑說:“我隻是一個鄉村男人,沒有那些城裏男人的難處。在我們鄉裏,做女人才是最難的,也有你說的那麼一個流傳段子,隻是我記不得了,隻記得一句:絲瓜沒刨皮要挨罵,茄子刨了皮也挨罵!”
王修平的話讓關子亮哭笑不得。
“關隊長,你說說,龔傳寶為什麼接下來要殺我?我究竟什麼地方得罪他了?”王修平說。
繞來繞去,還是繞到真正的話題上來了。關子亮說:“這就要看你肯不肯跟我們說實話了。我也正想問你這個話,你自己反倒先說出來了。你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嫌犯了嗎?”
王修平說:“我哪裏明白什麼地方得罪他了。他就是一瘋子,好比一頭中槍的野豬,莫名其妙地就衝著我來了。你想想,歐少華是出了名的好人他都不放過,他不是殺人狂,就是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