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鷗有過很短暫的婚姻,而現在她有半年多連男人的手都沒有碰過。她靠在他堅實的肩頭,感覺他棉麻襯衣裏麵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十分的有力度,有彈性。大概他在來這裏之前一直都在陽光下活動,身上的純棉襯衫吸足了陽光氣味,在冷空調房裏釋放著無比溫暖和清香的味道,那種幹淨而又自然的香氣在夏天是絕對沒有的,它對於別人來說都隻是一種香氣,而對於蘇小鷗來說就是一杯醇酒,她渾身滲透入骨的感覺也恰如喝了這杯醇酒,骨頭酥酥的,癢癢的,渾身都軟綿綿地舒服和通泰。
“你身上的陽光味道真好聞,棉麻布料的手感也好舒服。”蘇小鷗深深地吸氣吐氣,閉著眼睛說話。
“是嗎?想不想再舒服一點?”他的聲音底氣十足,聽起來就像裝在一個容器裏,有很大的回音,又纏綿無比。
“想啊,我倒想看看你在這個地方怎麼讓我舒服……”蘇小鷗滿嘴說開了胡話,而且聲音開始失真,變得磁性沙啞。這是一個危險的發情信號。
“好,你等著藹—”他嗬了一口熱氣在蘇小鷗耳根,悄悄問:“你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蘇小鷗心想準備什麼?難道他真的要……許多問題還沒等她想出答案,就感到自己的雙腳離開了地麵,身子也騰飛起來,這種眩暈的反應還沒適應,他給她身體調整了一個位置,恰恰將他最堅挺的部位頂在她最柔軟的部位,然後摟緊她的腰,瘋狂地旋轉起來,他一邊轉,一邊問她怎麼樣,怎麼樣?舒服嗎?她兩腿被他甩得呈“大”字形飛起來,全部受力點都在那個讓人欲死欲活的部位,蘇小鷗答不出話,隻是嬌喘籲籲發出一種非人類的尖叫和低吟。突然,蘇小鷗覺得一股滾熱的電流燙了自己一下,體內的一座叫做本能的大山轟然倒塌,煙塵彌漫,蓋住了一切,天地一片空茫。
事後,蘇小鷗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宿舍的。又怎樣心急火燎地找滕青青詢問他的電話號碼,來不及脫掉鞋子,橫躺在床上給他打電話。電話通了,聽到是蘇小鷗的聲音,隻聽他在那邊粗重地喘氣,喉結不停地滾動,聲音幹澀而近乎低吟地說:“是你呀……”說了這三個字就再沒聲音。蘇小鷗也說不出話來,良久,還是他打破尷尬的僵持。他說:“你還沒告訴我,你舒服嗎?”接著,他在電話裏大聲地哈哈笑,“看你抱頭鼠竄落荒而逃的樣子就知道你這位堂堂名記還是塊嫩薑。”
他的笑讓蘇小鷗很意外,他的話更是激起她的憤概,於是,她以慍怒的口氣問他:“你到底是什麼人?說呀。”
“你說我是什麼人?”對方反問。
“你是不是一隻鴨?”蘇小鷗說出這話,連自己也很吃驚。
沒想到對方不僅不生氣,反而更加囂張地嗬嗬大笑。他說:“你都沒搞清楚我是什麼人就跟我過了電啊,你呀你呀,真是個廟裏的菩薩……”他笑得仿佛要抽過去的樣子,每笑一聲都會發出“咯”地一聲響,像鴨子吞螺螄噎了脖子。
蘇小鷗一分鍾一秒鍾都受不了他的這種笑。可偏偏那天她像中了邪,竟然傻乎乎地問他:“什麼意思?你說廟裏的菩薩是什麼意思?”
“廟裏的菩薩,哈,就是……”他停止了嬉笑,過了一會兒,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女人被我電暈了,成了一個傻子。廟裏菩薩就是木頭人……你想啊,廟裏菩薩站的站一生,坐的坐一生,都是命中注定的,就像你遇到我也是命中注定的……”
蘇小鷗沒聽完他的下文就把電話掛斷了。接著,她打電話給滕青青,電話一通,她就跟委曲的孩子似地哇哇大哭,並且沒完沒了。起初滕青青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嚇得不敢做聲,等到弄清原委也傻了。這回,滕青青知道玩笑開大了,隻好一五一十招供,說那個“流氓”叫關子亮,是蒼原縣公安局刑偵隊長,剛剛立了功,在市裏開會受表彰。“什麼什麼?我怎麼不知道?”蘇小鷗大聲嚷嚷,滕青青說:“你翻翻你們的報紙,就在一版,和那上麵的照片對照一下,看我說的有不有假,如假包換。”蘇小鷗趕緊翻報紙,果然一版有他的標準像。
滕青青還告訴蘇小鷗,關子亮也和蘇小鷗一樣,現在是自由身,他妻子生前是市公安局看守所的幹警,去年8月在一次追捕兩名越獄罪犯時犧牲了,被追認為革命烈士。蘇小鷗想起了,當時《陵州日報》曾經專題作過報道,她還記得他的妻子叫吳梅,那張壓題的警服照記錄著她的美麗、氣質和英姿,她當時曾為本土警界失去一位美麗女警感到惋惜,沒想到她生前的丈夫竟是這麼一個英俊的家夥。
蘇小鷗使勁拍了一下腦袋,怪不得這家夥在今晚跳舞時那麼放肆,原來是隻饑餓的藏獒,設身處地一想,她好像在心裏對他突然有了幾分理解,看來需要重新考慮滕青青今晚的用心了。
她扔掉鞋,本來已經熄燈關了手機,突然又莫名其妙的決定把手機打開了。
蘇小鷗發現自己不知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一連三天,像隻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撥他的手機,那個早已是刻骨銘心的號碼撥通之後總是留言提示,說機主不在服務區內。當她撥到一百五十三次的時候,電話才通,蘇小鷗不等他開口就吵架似的地大聲尖叫:“關子亮,你這個混蛋!我要殺了你!”對方沉吟良久,說了一句話:“是,我是混蛋!你就殺了我吧,我隨時聽命於你。”
“我呸——”蘇小鷗氣得實在沒話可說。
“別浪費你的吐沫星子,我自己踩我自己的臉,替你呸……我是個粗人,沒進化成人的動物。那天喝了點酒,冒犯了你,對不起,你別放在心上。”關子亮一本正經地解釋。可是,他越是這樣解釋,蘇小鷗就越發生氣。她說:“我不管你是不是喝了酒,反正你們男人做了虧理的事,都說喝了酒。你要不是一混蛋,就得給我一個交代,我不能白白讓你羞辱!”
這話一出,蘇小鷗就覺得過了頭。果然,關子亮說:“說這話你不覺得理虧?我那是羞辱你嗎?你也是結過婚的成年女人,少說也有二十七八歲了,應該不難理解男人的衝動,我充其量隻是犯了衝動罪,可原罪在你身上,你懂不懂?”
“你——”蘇小鷗無話可說。心想,他這幾天也沒白忙活,把自己的底細摸了個一清二楚。
關子亮說:“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我隻喜歡淑女,討厭悍婦。但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你蘇小鷗不管是淑女還是悍婦,我都喜歡。”
說完,關子亮久久語噎,隻聽到喘氣的聲音,像是口渴,拚命地咽吐沫。
“蘇小鷗,聽我告訴你,我就在你樓下。這些天我常來市裏,在你樓下發呆,我也明白這是沒有原則和理由的……衝動,所以拚命克製自己……要不,你讓我上去?我讓你親手把我殺了,免得我天天這樣難受……”說著,關子亮嘎然住聲,果斷地掛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