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鷗接到鄭心海的電話,得知關子亮住院的消息。她那時剛進市區,手機剛有信號。一聽心裏很著急,恨不得馬上趕去醫院看他。可是還沒等她下車,報社又打來電話,要她趕緊回報社,說報社紀檢委及宣傳部的領導正找她。“出了什麼大事?口氣這麼瘮人。”蘇小鷗心裏琢磨出了什麼事,急匆匆趕回報社,把稿子遞給劉明,說:“主任你先審查一下。”她一邊等一邊熟練地敲著電腦鍵盤,不一會兒,就打出很長一段文字。
劉明在她背後冷冷地看著她,心想,真搞不懂她憑什麼如此冷靜。一會兒,辦公室電話響了,平時都是劉明接電話,但這次他假裝聽不到,蘇小鷗隻好去接,這一接,蘇小鷗擱電話時聲音便有些超重,心想原來你都知道了,故意不接電話。
報社分管紀檢的張社委看著蘇小鷗進來臉色便陰沉了,他目光淩厲地盯著蘇小鷗,把找她談話的原委簡單說明。原來報社接到舉報電話,稱蘇小鷗在瓦屋場村采訪孤寡老人龔賢堂時索走了老人兩萬塊錢,而且這錢是好心人留給老人養老送終的。
張社委問:有這回事嗎?
蘇小鷗點了點頭。
張社委說:這錢現在還在你身上嗎?蘇小鷗說在。張社委的臉色黢黑,當著宣傳部領導的麵他恨不得上前扇蘇小鷗一個巴掌。要知道,這性質太惡劣了,蘇小鷗呀蘇小鷗,你丟記者的臉丟到家了。張社委要蘇小鷗把錢拿出來,蘇小鷗再次點了點頭。等到兩萬塊錢擺到辦公桌上之後,張社委一拍桌子,雷霆震怒。
蘇小鷗被張社委嚇傻了,她怔怔地看著他,平日靈牙利嘴的她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宣傳部紀檢委書記見狀對蘇小鷗緩聲地說:“蘇小鷗,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說?”蘇小鷗正要張嘴,卻從窗口看見很多報社同事都擠在外麵看熱鬧。蘇小鷗眼睛裏一下子冒火了,她扭頭衝張社委說:這是什麼意思?怎麼事情還沒弄清楚,報社所有人都知道了?既然這樣就不用在這裏審查了,幹脆直接開大會批鬥我,也好讓更多的人受受教育啊!說著蘇小鷗嘩地一下推開窗,讓大家都看見這錢,還有這屋裏的情形。蘇小鷗當著眾人麵,大聲地把事情經過說清楚,然後打開自己的手機,將早就發出去的短信翻給張社委看,並要求他當場驗證事實。張社委在紀委書記的授意下給蒼原縣公安局打電話核實。一會兒,電話鈴響了,張社委接電話。接完電話回過頭,張社委的臉色緩和很多,他想了想,起身給蘇小鷗倒了一杯水,坐下之後他說,蘇小鷗你可得好好寫一份情況說明,這樣,我才好在舉報人麵前有個說法,幫你解釋。他雖然沒說寫一份檢查,但蘇小鷗明白其實就是一份檢查。這份檢查雖說不會入檔案,但這畢竟是她平生第一次受到審查的“殊榮”啊,被人舉報,無論事實有多麼偏差,當事人總是有責任的,蘇小鷗的責任就是沒有及時向有關部門彙報這件事。至於這筆錢到底是她真忘了上交還是假忘了上交,反正說不清楚,既然有人為她證明,部裏和報社便不予追究。蘇小鷗知道大家都會這麼想,因此很委屈,走出辦公室,眼淚一下子下來了,但她沒有服軟,走到門口又走回去對張社委說:這錢我認為等事情弄清楚之後,應該以正當名義還給老人,老人的生活很困難,不是你們能想象的,他需要人幫助。蘇小鷗的仗義執言讓紀委書記的眼睛發亮。
青青把自己離婚的事和被老公追殺的事告訴了關子亮。
“本來說好了協議離婚,財產各一半,但後來我發現他在外麵有女人,一氣之下就把分給他的那筆錢取走了,拿了那錢去炒權證,沒想到才幾天時間,那錢就打了水漂……”
滕青青說話鼻子梗塞,關子亮知道她說的是真話。
“找你那位有錢的大老板情人呀,叫他幫你擺平這事。”關子亮說。
“別提那狗雜種。我沒離婚的時候,他說得天花亂墜,也沒少給我錢花。可我離了婚之後,那狗臉就變了,成天躲著我,更別說借給我錢了。”
說完,青青抽泣起來。
青青一頭趴在關子亮的床上哭,她的哭聲讓關子亮心裏毛毛的,很不是滋味。
他溫和地勸說:“青青,你別哭了,事情都出了,哭也沒用。借錢的事等我過陣子幫你想想辦法。你現在最好趕緊找個他信得過的人幫你從中斡旋,先消消他的氣。”
關子亮也風聞過她老公的利害。那家夥完全是一個地道的混混兼流氓,曾經是市公安局的一名治安警,從警期間多次參與打架鬥毆,聚眾賭博,買碼坐莊,護賭收保護費,被公安機關清退之後就一直混跡“江湖”,依仗過去幹警察時積累的那點能量,據說最近又幹起了放高利貸和替人討債了難的營生。
蘇小鷗接受完審查已經下午四點了。她急急忙忙打電話,叫餐館送來一份仔薑炒鴨,這是她特意為關子亮點的,他最愛吃這道家鄉名菜。接著,她打車來到醫院。她沒有給關子亮打電話,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一進病房,蘇小鷗就看見了滕青青。她正背對著門,身子趴在床上,緊緊挨著關子亮,兩人很親密的樣子。
蘇小鷗悄悄地走到床邊,看著關子亮斜佯裝假寐的樣子。滕青青直到蘇小鷗走到她身邊,才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聲音溫婉地說:“你來了。”
蘇小鷗說:“有點事情耽擱了,忙到現在。”
滕青青繼續以女主人的口氣說:“你怎麼找來的?電話也不打一個。”
蘇小鷗忍耐著,說:“是他們隊裏的鄭心海告訴我他住在這裏。”
滕青青說:“我說呢!”她說話很輕,好像怕吵醒病人似的。她說:“他睡著了,你看他睡得多香。受那麼多傷,肯定疼死了。這個亮子呀,從小我就看著他像個大英雄,每次我被人欺負都是他替我出頭。”
蘇小鷗大聲說:“是嗎?來,讓我看看像不像你所說的大英雄。嗯,依我看,不單像,還就是個大英雄。”
青青似乎很在意蘇小鷗大聲說話,她說:“小鷗,你的聲音就不能小點?沒見他睡得正香呢。”
蘇小鷗揶揄地說:“對對,小點聲,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我們的大英雄也有睡得正香的時候呢。”
關子亮聽她這樣說,差點笑出聲。但他沒有笑,也沒有睜開眼睛。
蘇小鷗明白他是裝蒜。他這個態度比滕青青還要曖昧,蘇小鷗覺得自尊心很受辱,她不想在這裏跟青青鬥嘴,這種爭風吃醋的行徑在她看來完全沒有意義。
加上剛剛發生的那件事使她心情很糟,因此,在仔細地察看過關子亮的傷勢,發現並沒有鄭心海形容的那樣嚴重之後,她盯著關子亮那張假意熟睡的臉,心裏真恨不得摑他兩耳光。
“哼,也不打聽打聽蘇小鷗乃何許人也,敢這樣欺負我?”蘇小鷗一邊在心裏嘀咕,一邊想著要用怎樣對他實施報複。她換了一副麵孔,笑盈盈地對青青說:“青青呀,我聽說,一會電視台的記者要來采訪咱們的大英雄,可是你看他胡子拉紮,頭發亂得像狗窩。這樣吧,你去打盆水來,我們一起來給他收拾收拾,披張人皮,讓他有個美好的形象接受采訪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