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欠離去的方向,李晟不禁問道:“段兄,我是個當兵的老粗,許多事細想不及,隻是聽命行事,心思比不上你們。故而請教於你……方才林兄弟所提之事,是否真另有隱情?”
“不瞞你說,我也有所懷疑過……但以在下的職位自是打聽不了總府動向,無奈隻能奉命,且為李兄成事做好交接和疏通而已……”段懷昶停住思考片刻,才再次看向李晟開口道:“依密信之言,調令為王老將軍和上將軍共同調定,隻為查清北方現今真正局勢,看那‘潘點子’到底要作何為,也好做防備。”
“老將軍對我有救命知遇之恩,萬死難以報答……既如此,某家也不管前方是何龍潭虎穴,就算拚了性命,也要查清此間虛實。”
“事關我大唐國要,在下雖離開此地,旦有用得上的地方,也盡管開口便是。幽州城務就全拜托李兄了!在下還有一言……這幽州地界,目下皆是對手所屬,須步步謹慎,尤其不可輕信他人……甚至是身邊最為信賴之人,望兄千萬小心,多多保重……後會有期!”說罷,段懷昶行一大禮,揮袖轉身離開了後院,隻留下李晟一人,望著朗朗青天,一言不發。
幽州城東,歸仁坊裏,多為胡人歸化,在大唐受封之達官貴胄所居。其中一處大院甚是特別,黑瓦紅漆的院牆自是氣度恢弘,各處雕欄玉砌之華美也非同一般;隻是穿過前廳正堂至後院一看,才發現這裏竟沒有主人居住的房宇建築,反而是精美的異族氈帳,坐落於精心打理的草地園林中。若說大唐貴族,多有喜好胡風之人偶爾如此也罷,可這處主人好似天生就習慣身處於這域外風情中,直接將其置於家中代替了唐風居所。
此時中間最大、最華美的一個白色氈帳中,有一人正以佩刀切食炙烤的羊肉,品著馬酪酒取醉。這般怡然自得用食者,正是昨日讓鄭家吃了一虧的阿史那承慶。
帳外草地上,不住傳來喧鬧聲,阿史那承慶早已默默看了許久,原是一群外族武士正在角力。其中一身形高大的壯漢,赫然是已然痊愈的孫孝哲,鼻梁上還有腫脹青淤,滿臉憤懣、如同撒氣般地和眾手下交纏搏鬥在一塊兒,邊打邊嚷著:“再來!再來!他娘的都上!讓老子好好收拾你們一頓!”
在這之前,已有數人被打傷在地。孫孝哲正在氣頭上,眾武者就算再是勇猛,也不想動骨傷筋,倒地不起。就著帳篷外的咆哮,阿史那承慶也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口飲下杯中美酒後,準備走出帳外製止這蠻牛的無理取鬧。
正要開口喝止,卻見不遠處下人抱著一長木匣,領著兩道身影向這邊走來。看清領頭之人,阿史那承慶不禁輕聲一笑,原是安慶緒依約到訪。未來得及開口招呼,緊隨於後的另一位熟識之人,對著場中的孫孝哲開口譏笑道:“孫蠻子可真是好本事,昨日方被人砸了麵子,卻隻敢在此向著下屬出氣。哈哈哈……真真要笑死你安爺。”
孫孝哲聞言,怒目圓睜,火爆脾氣一下就上了頭,向著不遠處的這名一身灰黑色圓領窄袖短袍服,白褲長靴、高大幹練的男子罵道:“奶奶的狗輩!安守忠,竟敢拿老子開涮!有種入場練幾手,看我不活剝了你!”
“站好!老子這就入場收拾你這廝!”雖說孫孝哲備受東平郡王喜愛,但這安守忠身為安祿山手下六品校尉將,在眾將領中,也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文武雙全,自然不會客氣。說罷便運使拳法,衝入場中。一個力大如牛,剛猛無比,以抱撲擒拿為主,想要以力製敵取勝;另一個使得一手好軍拳,雖力有不及,勝在招數隨機多變,應變自如,正好鬥個你來我往,就如虎豹熊羆相爭,激烈非常。
安慶緒並未過多留心戰況,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直接走向了氈帳,和阿史那承慶分賓主坐下後,自斟一杯馬酪,細細品了起來。阿史那承慶見此,眼珠一轉,笑問道:“慶緒兄弟,這漠北的上品馬酪酒品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