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樣說,阿克台驚訝地說道:
“你怎麼這麼幼稚呢?你要知道,如果讓皇帝下旨找她,你就會錯失她,那樣恐怕你再也不可能擁有她了,再也不可能了。”
維尼裘斯滿臉困惑,問道: “為什麼這麼說?”
“維尼裘斯,我跟你講,我和黎吉亞昨天在宮裏的花園談話時,波佩雅和那個伺候公主的非洲奶媽李麗特看到了我們,而昨天夜裏,小公主便生了重病,李麗特就說是小公主被施了法——就是因為白天在花園裏碰到了黎吉亞才會這樣的。如果公主病好了倒還好說,如果她一直病下去,波佩雅肯定會說是黎吉亞在搞鬼。如此一來,就算是被找到了,她也難逃一劫啊!”
維尼裘斯想了一會兒,說道:
“我可能就是被她施法了,我深深愛上了她。”
“李麗特反複強調,隻要她抱著公主走到我們麵前,小公主就會不停地哭,這倒不假。那時候公主真的哭得很厲害,但是,她們把小公主抱到花園之前她就已經有問題了。馬庫斯,不管你什麼時候去找黎吉亞都沒問題,但是一定要讓公主康複了再說,因為現在情況有變,隻要你向皇帝陛下說黎吉亞的事情,波佩雅就一定不會輕饒她。你不知道黎吉亞因為你流了多少淚,希望神明保佑她平平安安。”
“阿克台,你喜歡她嗎?”維尼裘斯一臉沉悶地問道。
那女仆人的眼中閃著淚花: “當然,我很喜歡她。”
“她對待咱倆真是天壤之別,她對我非常冷酷。”
阿克台定定地看了他好久,好像很猶豫的樣子,又好像要看穿他究竟說的是真是假,過了一會兒說道:
“你真是個頭腦簡單的家夥,難道你就沒有看出來她也愛你嗎?”
維尼裘斯聽到這話,驚訝得跳了起來:這肯定是假的,黎吉亞這麼恨自己,阿克台為什麼會這樣說呢?難道黎吉亞第一次見麵就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告訴了她?就算真的如此,那又是怎樣的感情呢?即使浪跡天涯,也不願意忍受跟我在一起嗎?無論未來如何,就算會麵臨生離死別,也不願意坐在富麗堂皇的住所裏麵?她難道不明白,自己心愛的人早就準備好了晚宴在迎接她嗎?維尼裘斯寧願自己從來都沒有聽到這話,因為此刻他真的要瘋掉了。就算是整個皇宮,都無法使他丟下她不管,可是現在她卻蹤跡全無。而且她親自謀劃了整個事件,這算是什麼感情?隻因為恐懼快樂,就寧可讓別人傷心嗎?這樣有誰會明白呢?假如自己認為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可以找到她,早就自殺了。愛情講究的是奉獻,而不是掠奪。在奧魯斯家中的時候,維尼裘斯覺得自己就快要抓住幸福了,但是如今他明白黎吉亞以前很恨自己,直到現在她都恨著自己,甚至到死都會一直恨自己。
然而一向溫和有禮又很膽小的阿克台,現在卻動怒了。維尼裘斯是如何愛黎吉亞的呢?他不僅沒有去向黎吉亞的父母提親,還用伎倆讓他們分離。他不是想娶黎吉亞,而隻是想得到一個寵妾罷了。但是黎吉亞的身份是公主,還是一個有名望的家族收養的女兒啊。他讓黎吉亞去了那個肮髒不堪、臭氣熏天的皇宮,還讓她親眼看到那麼不堪的晚宴,簡直就是對她單純心靈的侮辱,就像是把她當成一個淫蕩的女人。然而,他難道忘了黎吉亞是來自有教養的奧魯斯和龐波尼雅·戈萊齊娜一家嗎?他居然覺得自己喜歡的人,跟尼吉甲、卡爾維雅·克麗斯皮尼娜、波佩雅還有在皇宮裏的那些女人一樣?他第一次見到黎吉亞,不就是因為她內心單純,才被深深吸引的嗎?他不知道,那女孩就算是死掉也不願自己的尊嚴受損嗎?他不知道那女孩信奉的是哪一位神明嗎?那可不是羅馬的女人所信奉的維納斯或者艾西斯[78]sup>,那位神明更加神聖。沒錯,黎吉亞沒有告訴過維尼裘斯是不是真的愛他,但是她以前講過想找維尼裘斯幫忙,說或許他可以讓皇帝放了自己,讓自己回家。一說這些,黎吉亞就像是陷入愛河的女孩,很羞澀,臉也會紅通通的。黎吉亞會因為他心動,但是維尼裘斯自己呢,卻令黎吉亞感到恐懼、難過、惱怒,就算是維尼裘斯親自帶著皇帝的軍隊去搜查,他也一定要明白,如果波佩雅的孩子不幸死了,黎吉亞肯定逃脫不了,會遭受厄運——等到那個時候,任何人都挽救不了她。
維尼裘斯的心裏,漸漸蔓延出一種感動的情緒。聽到黎吉亞是真的愛自己,他就覺得內心被深深撼動了。他想到黎吉亞在奧魯斯家的庭院見到自己的時候,雙臉帶著一抹紅暈,眼神閃爍著異樣的光彩,聽著他說話。他知道,她肯定是在那時就喜歡上了自己,這樣一想,維尼裘斯便覺得如沐春風。他覺得自己早就能夠讓她動心,娶她做妻子,為家裏的庭院帶上花束,塗上油脂,和她一起坐在暖和的毛毯上麵。一切本來理所當然,早就可以聽到她說出那不可褻瀆的誓言:維尼裘斯,不管您去哪裏我都會跟著您。簡直太迷人了。但是為什麼結果不是這樣的呢?實際上,這也是他心裏所希望的啊!然而,如今她早就離開了,有可能自己永遠都不會再見到她了;就算見到了她,也有可能會讓她遭遇不幸;就算沒有遭遇不幸;黎吉亞和奧魯斯他們也不會對自己有什麼好印象。想到這裏,他不禁又火氣直冒,怪罪起裴特洛紐斯:如果不是他讓自己這麼做,黎吉亞也不會麵臨種種艱險,自己的愛戀也不會化為烏有……但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一切都太遲了。”
維尼裘斯茫然無措,不知道究竟該怎樣做、現在又能去何處。阿克台也強調了那幾個字:一切都太遲了。他感到,這就像是給自己判了死刑一樣,難以改變了。但不管怎樣,他還是明白,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盡快先找到黎吉亞,避免她受到傷害和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