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親手策劃了這場綁架。她的目的甚至不是那天價贖金。羅小竺在公審中,很冷靜的說:“我隻是嫉妒她。出身好,事業順風順水,有個這麼好的老公,還生了一對這麼可愛的女兒。老天把最好的都留給了她,而我每天還在為了攢一平米累死累活。這不公平!有時候我坐在她家的客廳裏,就會幻想自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想取代她,做夢都想。可是我得不到,得不到就毀了吧……”
你永遠無法揣度出一個人的惡意有多深,有多無理。僅僅隻是嫉妒二字就可以讓她串通催債的債主綁架兩個孩子。而林培賢那天本來不應該在家,他和周宓那天都有通告,所以請羅小竺來看著孩子。但卻因為出席的活動臨時取消,林培賢提前回家,撞破了上門來準備帶走孩子的陌生男人。爭執中,林培賢身中三刀,眼睜睜看著兩個孩子被迷暈帶走。
“我不想殺了她們的,她們那麼信任我。最後一刻還在和我說,‘小竺姨姨,媽媽一定會救我們出去的。不要怕。’她們以為我是被一起綁來的,還想救我。我本來想錢到手就放了她們。可是那群蒼蠅(媒體)一直跟著,我們拿不到錢,帶著兩個這麼大的目標還隨時可能被發現,隻有……”
這種毫無誠意的辯解顯然得不到大眾的寬恕,一審中檢方為羅小竺求刑死刑,兩個幫凶則是無期。雖然最終判決還沒有下來,但以此案輿論影響之大,犯罪手段之惡劣而言。判決結果不會有太大出入。至此,人們心中追求的公義達到了滿足。但這不是周宓心中的公義。
“我要起訴第三人民醫院和交贖金當日一眾追蹤報道的媒體。”周宓如此同東方廌說。
“起訴理由是?”
“我先生在家受傷,下午五點被上門清潔的鍾點工發現,她即時報警還打了急救電話。醫院先是以路途遙遠,拒絕出車。後鍾點阿姨搬出我的身份,對方才同意派車。因為先生受傷嚴重,不能隨意移動,我和警察趕到家後一直守在原地等待救護車。但第三人民醫院的救護車直到晚上七點多才遲遲趕到,給出的原因是接線人員沒有留下清晰地址以及救護車故障,結果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這是其一。至於其二,我想你在網上也看到不少新聞。交接贖金當日,在警方的明令禁止和我的苦苦哀求之下,仍有一眾媒體采用暗拍的手法跟蹤直播了我的行蹤,直接導致綁匪……撕票。”周宓說到這裏哽咽了一下,繼而堅定的說道:“我要起訴醫院和所有無良媒體!”
“為什麼會找我?”東方廌自問自己不足以有名到讓周宓專程到烏蘇來請自己。
“我看過一篇報道,你在一個男大學生性侵案中發表的結案陳詞。你的觀點我深以為然。我的工作可以說是和媒體打交道最多的,我親眼見過他們如何捧紅一個人,又如何摧毀一個人。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資曆深的律師,我要你,心中有恨。我看得出來,你對那些無良媒體深惡痛絕。”
“你看的很準。”東方廌朝她伸出了手,本想說合作愉快,不過這個關頭,愉快二字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她把這句話咽回去,隻說:“願亡者安息。”
周宓低垂下眸子。“生而為我的孩子,丈夫,他們永得不到安息,無論活著還是死了……”
那你究竟想得到的是什麼呢?東方廌想問她。
這是個大案,可以說是東方廌從業以來遇到的最大的案子。不僅因為死亡人數,還因為當事人要起訴的被告不是一個兩個,除了第三人民醫院,還包括烏蘇電視台,烏蘇日報等十幾家主流媒體。在這個信息時代,記者手中的筆可以比匪徒手裏的槍更有用,指哪打哪。稍有不慎,她們兩個女人就會被打成篩子。
“上了法庭,你的訴求是什麼?”東方廌打開文檔,將剛剛的談話簡綱鍵入電腦。
“公開道歉,以及共計一個億的賠償。”
東方廌打字的手指頓住,喉頭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這可真是個大單子啊。
“其實錢不重要。我要的是他們每個人對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