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廌把情緒崩潰的丁長樂交給魏晚,自己把方初拉到一邊。“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進手術室前我問過同事,有內出血的情況。李長安腎髒功能已經衰竭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這種情況無疑是雪上加霜,就算挺過這次手術,也說不好多久就……”
東方廌神色複雜的看著被魏晚摟在懷裏的丁長樂。死不是最悲慘的事情,最慘的是到死都背著莫須有的汙名。即使他未必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越是這樣越是可憐。
李長安,我發誓,不會讓你帶著一身屈辱離開。東方廌暗暗在心中發誓。
“那些人明顯有預謀,但他們怎麼會知道長安在醫院?”
“這是個人人都是自媒體的時代啊。”方初無奈的掏出手機,展示給東方廌看一條狀態,是醫院的一個護士發的:“惡魔在這裏……”配上的圖片是在做透析的長安,他在病床上閉著眼睛,那麼寧靜那麼無辜。
下麵有一百多條評論,熱評裏有人在糾集同城的人一起去“懲奸除惡”。有幾個人響應,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們。
“把這條狀態截圖發給我,人抓到了嗎?”
“還沒有。保安室在查監控。”
“你能帶我去案發的公廁嗎?”
方初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警察也差不多快到了。在他們封鎖現場之前,我帶你進去看一眼。”
方初和守在廁所門口的保安負責人打了個招呼,東方廌一個人進去了。
帶著惡臭的洗手間地板上,有一條斷續的血點連成的血線。東方廌順著血線走到最裏麵的隔間,她推開隔間門,看到了那醒目的兩個血字。
眼前浮現出一番嬉笑怒罵的場景。那些人隨手將晾在窗台上的髒抹布塞進長安嘴裏,對著他撒尿,口裏說著肮髒不堪的話,大笑著罵他是傻子變態。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
“去死。”這兩個字隨著他們的笑聲循環在東方廌的耳邊,越來越大聲。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對著那兩個血字,地上的髒抹布,滴落的血跡一一拍照。
越是憤怒,越要冷靜。
案子演變至今,已不是一家一人之事,儼然已經演變成群體事件。而在這後麵推波助瀾的人並不急著讓所謂的“惡魔”受到法律製裁,而是用輿論製裁打壓。人人都以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其實不過是被人當作槍使的傻子。
對方打的如意算盤是,先激起民憤,將李長安塑造成人人得以誅之的惡魔形象。屆時再打官司,法庭一定會考慮群情洶湧的民意。即使長安僥幸打贏了官司,到時候被罵的還是他和作出裁決的司法機構。怎麼樣贏得都是對方,而他們隻能被動挨打,案子一天不開庭,他們連為自己辯護的機會都沒有。
但恐怕對方也沒有想到,會有人出來對長安執行私刑。玩手段也有玩脫的時候,妄想控製輿論的人,就該試試隨時可以調轉槍頭的輿論審判。有時候你以為最有力的武器,不過是一群人人可以駕馭的蠢貨。
東方廌去窗邊給謝燮打電話。“我要以‘誹/謗/罪’起訴王蘭蘭,張凡,薛萍萍三家。
這是一招險棋,加害者起訴受害者,恐怕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東方,你想清楚了嗎?誹/謗/罪舉證太難了。如果官司輸了,你們的處境會比現在更糟。”
“不會更糟了。李長安現在還在急救,命懸一線。他時間不多,耗不起了。”
“我剛聽方初說了,你是想要……”
誹/謗/罪是一條“不告不理”的罪名,也就是說隻有被害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近親屬提起訴訟,法院才予以受理。但是如果嚴重危害社會秩序和國家利益的,就會由檢察院提起公訴。
隻要引發群/體/事件,公共秩序混亂的情形就視為“嚴重危害社會秩序和國家利益”。
今天發生的事情,足夠讓檢察院介入。雖然表麵打的是“誹/謗/罪”,實際上在審判過程中,雙方爭執的重點會放在“猥褻兒童”究竟是客觀事實還是捏造謠言?如此一來,隻要誹/謗/罪成立,就等於洗刷了李長安“猥褻兒童”的罪名。這是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