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與張氏回來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兩人剛剛邁進府院內,頓時皆是一驚。
平日來院子內隻有掛著幾隻昏暗的琉璃燈,便於夜裏值守的人行走,今日卻掛著滿了院子,連門前的牆壁上也掛上了燈盞。
兩人互相觀望一下,不由得紛紛皺眉。
小山雖是孩童,喪事主張一切從簡,可仍是不出百天之魂,為何這般披紅戴綠?
杜鵑四處打量,最後在那間涼亭內收攏視線,隻瞧得一個女子身披盔甲,正與一男子低頭說著話。
一眼就能瞧見她是女子,是因為她腰間上的那條紅色腰帶和披散下來的長發,似乎身上還帶著輕傷,手臂上纏著幾處繃帶,血紅的血跡從那白色的繃帶滲出點點微紅。
杜鵑拉住張氏往那邊走。
“站住!”那邊有人陡然低喝,張氏收住腳步,拉著杜鵑不再動彈。
杜鵑低聲對張氏道,“嫂子,你先回房裏等我,不要害怕。”
張氏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
張氏一走,那邊女子轉過頭來,伸手招呼著她,“過來。”
杜鵑有些踟躕,又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一時半會卻又想不起何人,她提步向前走去,行到近前,杜鵑看著那人,頓時恍然,“勝蘭?”
“是我。”勝蘭爽朗一笑,“過來,我在這裏等了你一天。”
“等我?”
“是,等你。”
杜鵑上前,這才瞧清勝蘭對麵還坐著一男子,那男子有些微瘦,正眼神灼灼的打量著她,杜鵑麵色微微側過身,望向勝蘭,又將目光掃視了一下,看著她身上的大大小小不下十幾處的傷痕,低呼道,“你受了傷?”
勝蘭又是一笑,也跟著杜鵑的視線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搖搖頭,“無妨,不過是小傷,沙場之上這點傷不算什麼。咦?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已經向皇帝請旨別處不去,隻到這裏來暫住,杜鵑可願意。”
杜鵑不答,問道,“為何燃著這麼多燈盞?”
“哦,一時間覺得你這院子陰森森駭人,就命人買了幾十盞燈,這樣才亮,像白日一樣,可喜歡?”
杜鵑一愣,她口上在征求杜鵑的意見,實則已經請旨而來,哪可還由得她同意與否,更別說是否喜歡一說了。
果真是先斬後奏的好辦法呢!
“這樣,杜鵑深感榮幸,自是喜歡的。”頓了頓,又道,“為何會受傷?”
“恩,剛剛從城外的戰場上趕回來,你可遇到了公主?哈哈……那個女人真是厲害,我已經受了傷,她卻安然無恙,這個時候在跟駙馬爺在邊塞慶功呢,我害怕了那些大吵大嚷,還是這裏清淨。”
杜鵑心下恍然,怪不得富榮最近都不見人,連那公主也消失了一般,原來是在打仗,可她又能做什麼呢!富榮該不會怪她婦人之心吧……若真的沒有怪她,豈會連續走了這麼久都不曾給她帶來一個消息,至少,他該問問她杜鵑可否想他了。
“瞧你的樣子,原來什麼都不知道。”勝蘭又道,“我們已經助大淩國半個月之久,卻屢遭暗算攔截,這一次才算打了個勝仗。借此機會,我連夜趕回,補給內需,順便來看看你。”
杜鵑又是一愣,暗自想了想,勝蘭與她不過一麵之緣,為何突然來看她,又為何直接來這裏?若非關係非同一般就是受人所托,如此她想到了那個已經漸漸淡忘的人,安若軒。
“安公子可還好?”話一出,杜鵑深感有些唐突,勝蘭與安若軒之間有婚約,那日她北方放回來路上還險些被勝蘭一刀砍死。
勝蘭對杜鵑的直接發問並未驚異,隻拍拍麵前的石椅,“坐下,我慢慢與你說。對了,這位是我師兄,也是此次派兵助援的副將。”
“杜鵑姑娘,在下唐衝。”
杜鵑微微額首,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勝蘭身側,“不知可有要我幫忙之處?”
勝蘭淡笑著,細細打量著麵前的女子,相較於她與她的初見,似乎杜鵑身上多了某種東西,又少了些什麼,“杜鵑姑娘,你變了。”
杜鵑麵色輕緩的輕笑,“為何如此說?”
“首先,恩……你不再是那個事事受驚哭天抹淚的笨丫頭了,其次,越發的像一個深宮內院的女人。最後,安公子有話,他很想你。”
杜鵑此時大驚,卻麵色不變的輕輕點頭,甚至於那雙眼睛裏都找不到一絲不一樣的痕跡來。
勝蘭滿意的再一次點點頭,“看來杜鵑姑娘這段時間經曆了很多事情,嗬嗬,也好,也不枉費我來這一趟。”
“勝蘭請講。”
“你也該聽說了,我與安公子的婚約,在那次便已經取消,皇上大怒,卻也無可奈何,安公子手握重兵,對異國,對清月國乃至於對現在岌岌可危的大淩國皆是一個威脅。所以,此事不了了之了……”
杜鵑倒是為之驚訝不小,麵前女子一身戎裝盔甲,在那熠熠跳動的火光之下生著異彩光華,映襯在她的臉頰上也光亮了,眉宇間沒有女子的娟秀溫柔,卻多了一份男子的豁達堅毅,談吐中皆與男子無異,若不是杜鵑早早的與她相識,還以為她是那男扮女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