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富榮依舊未回來。
軍營中的傷兵來了一撥又一撥,輕傷者在包紮之後跟著回來的兵長又奔去了前方。
杜鵑抱著手裏的手帕不安的坐在蘇秋夜的床榻跟前,已經換過兩次草藥,喂過兩次湯藥,可他還是未醒來。
侍衛告訴杜鵑,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說明將軍是安全的。
杜鵑知曉,可她依舊擔憂道吃不下,睡不著。
海棠已經累了,癱在一旁的軟榻上熟睡,早有侍衛將她的娃娃抱了來,三歲的娃娃正嬌憨的睡在海棠身邊,吸吮著自己的手指,做著美夢呢。
杜鵑不時低頭查看蘇秋夜的境況,不時用手裏的錦帕擦幹蘇秋夜額頭上的汗水,她默默的在心底念著,“快醒來,你會沒事的,你們都會沒事的。”
“杜鵑?”
杜鵑抬頭,欣喜的看著蘇秋夜。
“王爺?”杜鵑輕聲應著。
床榻之上蘇秋夜依舊緊皺眉頭,隻是那聲輕緩,卻真如在杜鵑耳畔一般,杜鵑輕歎一聲,緩緩低下了頭,“王爺,我是糊塗了,以為你醒了呢,哎……”
片刻,杜鵑靠在一旁昏昏欲睡,許是疲倦的很,她竟然靠在茶幾邊沿睡著了。
“杜鵑?不要走……”
杜鵑一怔,從夢中驚醒,“我在這裏,王爺,我在這裏。”
床榻之人,依舊緊鎖眉頭,不曾睜眼,夢囈中的輕聲低呼,“杜鵑,我不會傷害你,別走!”
杜鵑又是一愣,原來不過是蘇秋夜的夢囈,缺如真是的一般,她心尖一縮,似乎猜到了蘇秋夜的夢中情形一樣。
她忽而輕笑一聲,想起初見之時,她方到富家小院,蘇秋夜為她引路,為她介紹富家小院的構造,為她說著皇城的樣子。
那時的他還是大淩的王爺,她還是富榮的妾。
“王爺,你是夢到我了麼?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杜鵑輕聲問著。
“杜鵑別走,別走,我保護你,我來保護你。別走,別走……”
夢囈不斷,蘇秋夜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額上的汗水也加重了。
杜鵑抬手為他抹去額上的汗珠,又端來溫茶,舀了一勺茶水,送到他的口中,茶水溫熱,入了蘇秋夜的喉頭,他“咕嚕”一聲,夢囈止了,依舊安睡著。
一切完畢,杜鵑又翻看著蘇秋夜的傷勢,箭傷在肩頭,聽軍醫說是那是箭頭上燃了火,一箭貫穿了他的肩頭,最後從高處摔下,導致蘇秋夜當時昏迷不醒,並未有其他的傷,蘇秋夜並無大礙,一直未醒,那是藥力的原因所在。
可,杜鵑還是擔憂著。
“王爺,為何還不醒?”
“夫人?”
帳子外,侍衛撩開簾子的一角,探頭輕聲喚著。
杜鵑一怔,霍然起身應著那侍衛走了出去,“何事?”
“夫人,有了前邊的消息,聽說已經攻進了城內,對方還在負隅頑抗,將軍正在奮力追擊呢。”
“真的?太好了,戰事要結束了麼?將軍可好,魏邱一直不見他,他去了何處?”
“嘿嘿,我也隻知道這些,是剛才回來的兵長告訴我的,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咦,王爺還沒醒來麼?”
“沒有。”
“軍醫怎麼說?”
“會醒來,不過是藥力的作用,你去忙吧!”杜鵑頹聲道。
“恩,夫人早些休息罷,一會兒我來照顧王爺。”
“不礙事的,你去忙你的,這裏有我呢,你們那邊人手不夠了過來叫我就是。”
“好嘞,夫人我先去了。”
“嗯!”看著那侍衛急走而去,杜鵑站在帳子門口望了許久。
遠處硝煙彌漫,那裏是修羅戰場,那裏是刀劍相向之地。那裏有她擔憂的兩個人的,那裏有全軍將士的生命。
可杜鵑她,毫無幫助的在這裏看著他們在那裏流血流汗,誓死拚搏。
杜鵑突然就想到了魏邱對她說過的教她習武,她微微點頭,心中將這個想法深深的烙在了心底。
或許,這短短的十年時間裏,就是上蒼要她用盡自己全身力氣去輔佐富榮,叫他從清月的最北端一點點的走上最南處。與其這樣碌碌無為叫所有人擔心的過完剩下十年,她為何不去抗爭著爭取一下。
從前的那二十年裏她活的委曲求全,壓抑懦弱,那麼剩下十年裏她為何不要自己發光發彩呢!
“咳咳!”
突然,營賬裏傳來一聲低咳。
杜鵑一愣,將思緒拉回,跑了進去。
“水!”蘇秋夜輕聲低喚。
杜鵑端起茶盞,舀了一勺送進了蘇秋夜口中。
一滴甘露入唇,蘇秋夜感覺渾身一顫,似乎因為長時間在火熱中煎熬著突然遇到了漂泊大雨,他瞬間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