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海棠靠在門板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可心口還是堵得厲害,她抱著懷裏已經熟睡的丫頭,想著房間內仍在做著垂死掙紮的杜鵑,淚水無聲的落著。
一旁是擼胳膊卷袖子的周彤,手臂上的血凝固在她的皮肉上,她彎腰用地上的雪擦洗,不顧嚴寒和冷凍,炙熱的淚水滴落在她的腳邊,融化了她腳底下的雪霜。
從裏麵走出來的夢若狠命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拉起海棠,“海棠姐,你快進去,我幫不上什麼,大嬸子一個人,忙不過來。”
海棠微微抬眸,瞪著一雙血紅的眼,“再等一等,叫我緩一緩。”
“緩什麼,我們這兩個沒出嫁的人都不顧及那些了,你快進去。”周彤跑過來,拉起地上的海棠,又將她懷裏的丫頭搶在了懷裏,使勁的推了她一把,“海棠姐,這裏會接生的就你和大嬸子兩人,我與夢若還是沒嫁人的姑娘,不懂那些啊,你快進去,都一宿了,天快亮了,這樣一直生不出來孩子很危險,你快進去。”
海棠淚眼婆娑,無奈的衝著她歎氣搖頭,“一夜了,天都亮了,孩子……”
周彤又狠命的推了她一下,嗔怪道,“海棠姐!”她尖利著嗓子使勁的對著她怒吼,“杜鵑沒有放棄,咱們不能說那樣的話,你快進去。”
海棠抹了一下淚水,扁了扁嘴,又鑽進了房間內。
頓時,一股強烈的血腥刺鼻味道傳來,海棠腳步釀蹌著,看著地上一灘又一灘的血水不禁一陣眩暈,可她還是悶頭走了進去。
突然,眼前一黑,她扶著床幃看著臉色慘白的杜鵑,還有滿床榻的血紅,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從那邊抬起頭來的胖嬸子對她招招手,幹啞著喉嚨道,“海棠快過來,孩子的頭出來了。”
海棠身子一顫,慌忙跑了過去,她悲喜交加,對著杜鵑耳畔低吼,“杜鵑,你再堅持一下,出來了,孩子快出來了。”
杜鵑在滿是渾濁的思緒中抬起沉重的眼皮,已經失去了任何知覺的她找不到絲毫的支撐,但聽到“孩子”兩字時還是眼前一亮,她衝著海棠微微點頭,含糊不清的道,“孩子……”
杜鵑想抬起頭來,看看孩子的模樣,可渾身無力,又無力動彈,雙手被床幃上的繩幔纏住,勒出了一道深紅的血印子,身上的汗水和血水交織,凝固在她的周身。
不多時,她感覺下腹一痛,頓時一股強大而衝擊的動力攪動。
孩子出來了。
杜鵑來了興致,同時也泯滅了心緒。
頭一歪,昏死了過去。
……
翌日清晨。
天邊一縷暖陽初生,胖嬸子累癱了,蹲坐在一邊睡的很沉。
周彤與夢若跑前跑後的忙著收拾房間裏的血跡,換了新的床鋪和被褥,又將一直昏睡的杜鵑抱了上去。
海棠失了魂一樣的握住杜鵑的手,那雙眼紅腫如兩隻陀螺。
“杜鵑,命苦啊,你還年輕,富榮那樣對你好,你們還會有的,會有的。當年我生丫頭的時候著實費力,生了兩天兩夜,那丫頭還是出來了。杜鵑你要好好養身體,你和富榮還會再有孩子的,一定能生許多,跑前跑後,叫你煩的心慌。”
可沉睡中的杜鵑毫無知覺,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顯示著紙一樣的蠟黃,她雙眼緊閉,呼氣淺淺。
海棠一麵搓著她漸漸冷下去的手指,一麵不住的在她耳邊絮絮叨叨,淚水連成線的在臉頰上流淌。
“杜鵑,我當初瞧見你的時候,就想著你和富榮將來的孩子一定很多,一定。這個孩子上天收走了,老天爺帶走了,他會好好的,在上麵看著你和富榮繼續恩愛走下去。你可要挺住啊,富榮在外麵打仗,不能分心,他很快就能回來了看你了,很快。”
杜鵑薄唇緊閉,唇畔失了血色的薄薄一抿,眉眼間的愁容鬆散開去,如畫中走出來一般,可她依舊昏睡,沉沉的墜入了黑暗之中,沒有醒來。
海棠抹了一下淚水,抓著她的手,盡量使那雙手起著溫度,“杜鵑,好好休息一下也好,自打壞了孩子就沒見你安生過,這裏事情多,你操心的地方自然多,累,好好休息,醒來了我還想看著你教訓我呢,教訓這個好姐妹如何不懂事叫你擔心。”
夢若走進來,看著海棠失魂落魄的模樣,難掩悲憤的抹著淚水。
忙完過後的周彤走了進來,叫夢若先去做些吃的來,打發走了夢若,周彤將房門緊閉,她兀自站在了院子當中。
侍衛來來回回,整齊劃一,嚴守在各個角落。
她已經命人書信軍中大營,來來回回跑了不下十次,可那邊戰事打響,信送了過去,就擱置在富榮的營帳之中。此時戰火紛飛,不消說是一個主事跑腿的人,就是連一個完好的人都沒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