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周彤,杜鵑獨自坐在院子裏愣神。
晚秋的鄴城已經有些冷了,雖然不似北方的嚴寒,這裏的濕冷還是很重的,杜鵑隻著了一件單衣呆呆的坐在那裏,仰頭看著碩大的圓月,最後無奈的低歎一聲,“哎!”
寂寥的歎息在院子裏回蕩,更添她的孤苦與淒涼。
桃子走上前來,給杜鵑批了一件衣裳,“娘娘,夜深露重,還是回屋裏吧!”
杜鵑回頭瞧著她,問道,“桃子,多大了?”
“回娘娘,桃子已經十六了。”
“十六。該嫁人了。”
“嘿嘿,娘娘,我們都是窮苦家的孩子,進宮就是為了給家裏貼補家用,嫁人那種事不敢想。”
“家裏可還有別的親人?”
“我爹我娘,還有兩個弟弟。”
“弟弟,有弟弟的感覺真好。你們多久見一次啊?”
“唔!已經有兩年不曾見到了,他們比我小了三年,再過兩年也到了成親的時候,我這個做姐姐的還沒給他們攢夠銀子呢!”
“不急,到時候你跟我說,我會多給你們支開一些。娶親是大事。”
“謝謝娘娘。娘娘,還是進去吧,外麵冷得很。”
“我還想再坐一會兒。”
“娘娘……”
杜鵑又是一聲輕歎,打發了桃子,她繼續坐在院子裏,瞧著頭頂上的明月出神,似乎裏麵住的的那個同樣孤單的嫦娥正在與她說著悄悄話,說著同樣淒苦和無助的心事。兩個同命相連的女人互訴衷腸,杜鵑的臉頰上留下兩串清欠的淚痕。
淚水是涼的,涼進了她的心底,叫她渾身戰栗。
富榮,那個總是對他和顏悅色溫柔如水的富榮,卻是一個披著善良外衣的腹黑男子,富榮不寒而栗。同床共枕這麼多年,她杜鵑卻一直被埋在鼓裏。
到底是這場無情的戰爭導致富榮如此的模樣,還是她所認識的富榮一直如此!
就像安若軒所說的那樣,他盡然能從那等受辱的情況下安頓了數十萬大軍從大淩遷移到了北都,如此心情的人,自然不會簡單。
可那是征戰,他為何要對一個已經將自己的一生都交給他的女子做出這樣的欺騙!
杜鵑渾身顫抖著,忽而冷笑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地上的草葉帶著濕濘的溫度,正如她此刻已經被事實冰凍的心,是那樣的冷,那樣的痛。
翌日,天蒙蒙亮,杜鵑渾渾噩噩的就起身了,折騰了一夜的噩夢終於還是叫她無法入眠。杜鵑抹了一下額頭上驚出來的冷汗,枯坐在了床榻上。
外麵似乎起了風,冷森森的從窗子的縫隙穿了過來。吹在她單薄的身子上,她瑟縮著縮了縮手,將手臂掩蓋在被子下,似乎被子裏也是冷的,叫她渾身戰栗。
“桃子?”
片刻後,那邊的房間裏傳來了桃子的聲音,“娘娘,叫我?”桃子探進頭來,一愣,“娘娘真的醒了?我還以為我在做夢呢,怎麼醒的這麼早?哎呀,是不是冷著了?”
“拿個爐子過來,冷得很。”
“哎!娘娘,您先躺好,別著涼了。”桃子跑進來,為她掩好被子才出去。
杜鵑瑟縮在被子裏,可還是渾身打顫,牙床也跟著瑟縮成一連串的咳咳的聲響。不知為何就這樣的冷,冷的她渾身難耐,冷的她有些心慌。
桃子取來爐子的時候杜鵑已經躺下睡了。躡手躡腳的將房間的爐子燃燒,杜鵑又被驚醒,她呆呆的看著桃子在那裏忙乎著,沒有去打攪她。
“娘娘,是不是被桃子吵醒了?”桃子回身瞧見了杜鵑在那裏用被子裹了個嚴實,不發一言的瞪著大眼睛瞧著窗幔。
“沒有。”
“娘娘,爐子燃著了,添了些煤炭,還沒到冬日,煤炭有些少,不過夠用了。娘娘是不是昨夜涼著了,要不要我去叫禦醫過來給娘娘瞧瞧?”
“不,你出去吧!一會兒萬姿和李木鳳過來請安,你就給推了,說我還沒起身,叫她們明日再來。”
“是,娘娘。”
桃子一走,杜鵑複又翻身,仰頭躺在了那裏。
可能爐子的距離有些遠,她感知不到絲毫的溫暖,相反更是冷的出奇。
沒有了心中的暖,冷的可怕,冷的凍徹心扉。
“嗬……”杜鵑冷嗤,瞧著門窗緊閉的外麵,將臉埋在了被子下。
深吸一口氣,上麵似乎有富榮的味道,還有安若軒的味道。
杜鵑身子一顫,豁然坐起身來,她呆呆的望著被子上的花紋,好像在上麵看到了安若軒的臉,正掛著那一絲邪魅的笑對她不懷好意的笑著。
杜鵑怒喝一聲,掀翻了被子,一把將它扔在了地上。
鬧了一陣,杜鵑泄氣的從地上爬起來,無奈的對自己道,“傻子,傻子!”
自己在屋子裏鬧騰了許久,杜鵑才舍得叫桃子進來給她梳妝。
“娘娘,今日可還喜歡梳那個發髻?”
杜鵑微微點頭,看著銅鏡中那個臉色蒼白的自己,忽而道,“不,桃子,給我梳一個花樣繁多的發髻,再去把那邊的盒子拿過來,最後給我描個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