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手,烤了火,我與一些膽大的兄弟到樹林左側去觀看千佛山主峰下沉的勢頭。雨霧輕柔地纏繞在半山腰,主峰與次峰連接處像佛祖巨手撐開的虎口,地震將它撕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豁口外瀉滿了細碎的土,像燃燒過的煤炭灰;不時有滾落的石塊砸進溝裏的激流,頗有亂石崩雲的氣勢。次峰的外岩上,早已不見了鬱鬱蔥蔥的植被,隻剩下黑黝黝的裸岩,自下而上裂開了上百米的縫隙,隨著山體的一次次劇烈震動,所有岩縫都冒出一股股白色的煙霧,虎口在一點一點地張大。有人說,是不是山裏邊在往外邊冒水喲?我說不會喲,肯定是地氣和岩石撞擊出的粉粉噻。管他是啥子,反正我們這兒是安全的。於是,受小範邀請,我鑽進帳篷躲雨去了。
這是一頂淺黃色的單人單層帳篷,斜斜地搭在坡地上,篷子裏已經有小範、小楊兵、陳小玲三位,我進去與小範在一頭睡。帳篷四邊都已濕透,靠角落的被子也已打濕,四個人隻好半坐半躺地蜷縮在這個小小的篷子裏。時不時有幾隻不知名的小黑蟲在篷布上蠕動,偶爾也鑽進篷布裏,爬到人的臉上或脖頸上,美女們嚇得花容失色,男人們被搞得心煩意亂。篷布外的,我們彈掉它,鑽進來的掐死它,免得小蟲子影響大家的心情。小範拿出一副撲克,我們鬥起了“幹瞪眼”。我的手氣奇好,連整幾把都贏了,氣得他們三位沒了興致,罷、罷、罷,不來了。收起撲克,小楊兵拿出筆記本,就著昏黃的天光寫筆記,真實而又詳細地記錄如何地震了山垮了逃過了轉移了“混帳”了。他剛寫完,我們就聽到小鄧說開飯了,一人半塊白斬雞雞腿或翅膀,這可是好東西,我小口小口嚼著,連骨頭都細細地嚼了咽下。好香啊!可小範看著白生生的雞翅膀,怎麼也不肯下口。我說,小範,你必須吃下去,這是一項政治任務,你不吃就沒勁,就沒法逃命。在我的鼓勵逼迫下,小範終於皺著眉頭“津津無味”地把雞腿吃了。
晚餐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陳肅從保險公司美女的帳篷裏探出頭來問我:梁哥,你們那裏還可以擠個人嗎?我說:不嫌擠你就過來嘛。他好不容易擠進帳篷,我調頭到了小楊兵和陳小玲那頭(主要是他們二位要苗條些)。三人並頭,確實擠得難受,別說翻身,動都動不了,我側身而臥,彎著腿,臉時而貼著帳篷,時而緊挨著小玲的腦袋。小楊兵不知從哪裏要來半塊方便麵,帶點挑逗性地一點一點分送到我們嘴裏,脆脆的鹹鹹的,真香。但香香的方便麵也抵擋不住篷子裏的五味雜陳,大家又擠又悶,小玲美女率先被擠了出去烤火。夜裏,千佛山的主峰還在時不時發出咚咚、轟隆隆的悶響,偶爾,還聽到山下的人上山來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聽烤火的人說,山垮了,把老街都給埋了。幸虧我們轉移上來了,我暗暗地佩服邢行長他們的先見之明。後半夜,雨似乎停了,倦意襲來,我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留守
迷迷糊糊中,帳篷外有人喊我:梁哥,梁哥,喝酒,喝酒。揉揉惺忪的睡眼,咦,帳篷裏咋隻有我一個人了呢?喔,天亮了,他們都出去了。鑽出帳篷,有人給了我半塊方便麵。東小說,梁哥,來,整口茅台。說著就給我倒了半碗。我問,你們從哪兒搞的酒呢?東小說,我從藏民那兒要來的。我喝了兩口,遞給了李誌和。酒傳來傳去,又傳到我手裏。我遞給小範,她扯起普通話說:我不要。我說不喝不行的,喝了就對嘛。她勉強喝了一口,又遞給我。我想,這麼好的東西,你們都不曉得享受,還是我把它享受完得了。於是我喝了一個碗底朝天。
天已大亮了,5月14日的縷縷朝霞灑進了小樹林,不少人陸陸續續收拾東西下山了。劉總叫住我:梁哥,麻煩你幫我給“長城”他們說一聲,我出四萬請他找四個兄弟把我抬出去。邢行長說,莫先說四萬,先說給兩萬。我說,好的。我找到“長城”,他們正在收拾場地準備出發。他為難地說:“領導,實在不好意思,我們人太多,又是拖兒帶母的,等我們出去後再回來抬他行不行?”
我隻好說:“算了,算了,你們先走吧。”
我返回去向劉總彙報,他歎了一口氣,沉默不語,一副茫然無助的樣子。邢行長和我連忙安慰他:“別著急,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出去。”